上珧西城门已近在眼前,赵长庚放缓车速,平息下心口的热度:“纸鸢算是逃过一劫,不过冈村贤之助没这么好糊弄,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老板沉吟着,不作答复:“茯苓到了吗?”赵长庚点头,声音压低几分:“我去过圣约翰医院,茯苓如今是正式受聘的医生,良姜也到了,两人已经顺利见面。北井茂三临行前便已与豆家谈妥,愿意提供资助做良姜的旦那,估计明后天就会给她安置妥当。这条线连得倒比我们计划的要快。”
沿路颠荡渐缓,老板拉低帽缘,嗓音沉着:“良姜如今的身份不便与外男接触,所以茯苓这环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赵长庚应声,目光扫过城门拒马,旁边黄皮儿伪军正招手示意停车:“明白,特别通行证和车票我托良姜经青衣转交纸鸢,现在冈村盯得太紧,只能反其道让青衣试试了,就当是新线路的试连,一旦成功,纸鸢交接电台,即刻撤离。”
语毕车已停稳在检查口前,守门东日兵验明证件,早有三四个伪军围拢过来,边套着近乎,边象征性地往车里翻找两下,算是检查过了。赵长庚也懒得客气,见前头路障撤开,脚下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开出稍远,便听老板低沉的声线传入耳中:“华南姚州站长是我同年,我已写信过去,让纸鸢先到那边听用,避过这阵风头再说。”赵长庚一怔,下意识想从后视镜观察那人神色,却只见上珧城门轮廓蒙眬,已经远在身后了。
第24章 xx 启明第十
天色渐晚,斑斓霞光遁入西山角落,只留半抹残影,仿佛含羞带怯的小姑娘,抓着大人衣脚躲藏,偏又止不住好奇,偷偷露头打量这片天地。久川重义坐在灯下出神。自从在上大演过那出戏,陈勖假意松口,答应再考虑考虑后,冈村贤之助就好像放松了警惕,连日来虽仍派人看守,但往来采访却任他自在,似乎在逐渐向着正常的轨道过渡。
久川重义拿不准这迹象究竟是好是坏。人在危机时刻总能爆发出格外的智慧与勇气,可这危机若总是不远不近地吊着,也足够将心理防线拖向崩溃的边缘,久川重义清楚,他其实没有预计中的那般坚韧。从上珧国大回来后,他也慢慢琢磨过来,先前自己冒险发送的电报还是起到了作用,老板虽没有回复,可仍然派人潜入进来,提前与陈勖核对言词,这才有那日连自己都猝不及防的回护,就如同不久前在津口大营里的变故。
他不明白老板的人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能在特侦处的看守下与陈勖接触,成功说服这个素来清狷耿介的长者,让他心甘情愿配合行动。可他清楚老板不希望自己清楚这么多,就像冈村贤之助不会如他表现的那般恭谨无害。一张大网已经撒下来,他、老生与青衣、陈勖与那些学生,都是这网兜里的鱼,早该知道的,他们绝不可能悉数全身而退。
溢满的烛泪顺着灯檠涓涓滑落,光影在无声中流转,倏忽即逝。远处传来军靴踏地的飒飒声响,一路停在帐外。有人向门边守卫询问:“请问久川桑在吗?”嗓音有些耳熟,似曾在哪里听过。久川重义顿了顿,不待外面特侦处的人说话,便应声出帐:“我在。”来者少年模样,田野绿军服配茶色领章及镶黄边肩章,普通士官生装扮,脸庞尚未脱去浑圆的稚气,在营帐焰火的映衬下轮廓柔和,恰似三月勃发的枝芽。
久川重义一怔,只听那少年说道:“我从南面指挥营过来。长官让我带话,说先前采访没能答复您的问题,他非常抱歉,如果今晚方便的话,请您赏光过去。”帐前火把明灭不定,久川重义的瞳孔在这橘红光晕中猛地收缩。他认出来了,眼前少年是北井茂三身边的勤务兵,从前石原次郎带他进入津口二十三旅团驻地时,曾在走廊里碰过面。
北井茂三何等的谨小慎微,既已让青衣传话不再联系,就定不会当着特侦处眼线的面,用这种毫无避讳的方式约他相见。然而久川重义心里却没有丝毫诧异,他甚至莫名地笃定,想要见他的不是北井茂三,而是打着旅团参谋长名号的青衣。北井纪子,北井茂三的亲妹妹,就是青衣。她时常出入军营,以兄长名义遣人来这儿传话,不过举手之劳。但似这等明目张胆,饶是如今已决意放手一搏的久川重义,仍不免倒抽口凉气。
自己身边跟着特侦处的眼线,营里寻常士兵不明就里,传些闲话也在情理之中,可青衣不会看不出来。此刻只要这二人稍有怀疑,留心从北井茂三身边套出话来,就能知道今天找他的究竟是谁。而似这般与青衣私下往来,只要被人查明,也便再难有回旋的可能。久川重义沉吟片刻,终于回应:“我知道了,只是明日登报稿件要赶在天黑前发出去,可能还得些时候。你且先去忙吧,我与北井中佐也熟,待会儿自己寻过去便是。”
倘若此时对方坚持带路或回去传话,这事恐怕当场就要泄露。久川重义赌青衣应料到这层,必定有所拣选,便不多加掩饰,只尽量将言辞理顺,叫人瞧不出异常。那传话的少年兵果然毫无察觉,道了句有劳,便自原路离去。久川重义也不多言,目送那人背影在沿途火光里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晰,方回转身来,向着两边守卫不温不凉地笑道:“待会儿我得去趟南边,不知冈村中佐有何交代,可要二位兄弟一同前往,替他带句招呼?”
这话有意说得绵里藏针,两人若是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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