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旗想,原来这么多天,先生一直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而他却浑然无觉。两人师生相见,不免感慨一番。当初章小公子“不学无术”,一天只想着舞刀弄枪,到头来,李承欢这个先生也没教他多少东西。如今两人在这东南的军队驻地相见,彼此都有些命运弄人之感。
章云旗没有问他如何会手持“圣令”到这军中来,他只想到,先前传言先生被罢免太傅一职,但如今看来,似乎其中也有些隐情。而这些隐情,或许是他不便知道的。
毫无保留地相信李承欢,这是他作为一个学生对先生的尊重。至少现在,章云旗是这么想的。
既是微服出巡到这儿,便不能刚来就走。军队驻地休整完毕之后,军中举行会武。将军何以突然要举行这场会武,普通的士兵是没有办法知道的,不过他们也并不去想“为什么”这一类的问题。相对于每日里枯燥的排兵布阵训练来说,这场会武显然更能激涌起男儿的热血。而对于一场行军跋涉下来尚还处在漂泊之中的心,这场比武也是最有效的静心丸——这之后,男儿们将在这里度过大夏从二百四十九年走向二百五十年的年节,并在接下来的一整年里,日复一日重复他们得以挥洒豪情和热血的军旅生活。
自从顾镇晔来这儿之后,花嶙就不再有心思管封千里,每日里陪着他四处游逛的人自然而然变成顾镇晔。直到这一天,他才在会武上再次见到封千里。
彼时他和其他人一样挤在场边,朝着场中挥臂呐喊,见封千里挥动□□打飞对手,就不吝啬地欢呼大叫起来。期间他不止一次偷偷观察过顾镇晔的反应,然而顾庄主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在他看来,这样的拳脚功夫或许是不太入眼的。
那被打飞的人被人抬到军中大夫那儿去,章云旗正好陪着李承欢在说话,看了这人伤势,不禁皱起眉头。
封千里先前就是因为私下比武,且下手不知轻重,才被将军责罚。今天虽说是将军下令的会武,但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章云旗唯恐挚友这次重蹈覆辙,于是拜别李承欢,来到场中。半空中一支□□呼啸着掠过,正好落在场边一人的脚边。章云旗看在眼里,那人就是那天他在给花嶙送药的时候见到的人。而他现在已经从李承欢处得知,这人乃是西陵山庄庄主顾镇晔,如今武林盟的新任盟主。
封千里拿着□□遥指顾镇晔,说:“你!跟我打!”
顾镇晔还没说话,花嶙就先怒了:“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呀!说跟你打就跟你打,我们又不是你手下!”
“闭嘴!我在跟他说话!”封千里转向顾镇晔,说,“你!敢不敢跟我打?”
围观人一阵交头接耳,不知道花嶙一个小兵何以敢这样跟封千里说话。不久前封千里把人打残的事情还在军中流传,而看他今天的气势,说不定还要更甚于那天,这个被挑中的人可真是不走运。
一边高台上观战的景帝见此情景,问赵将军道:“这个人是……”
“这人名叫‘封千里’,原本只是我军中一个小卒,因勇猛过人,颇有将才,所以提拔他做我的副将。他和云旗,可谓我左膀右臂。可惜比起云旗,千里勇有过而智不足,沉不住气,若不改掉这一点,以后恐难当大任。”
顾镇晔拔出□□应了战,走到场中和封千里打起来,两人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上下。
景帝笑说:“智勇双全固然可贵,但也未免苛刻。好勇固然易于受制于人,但有时候,也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相比于他,云旗倒是缺了一点儿果决和独断。”
“哈哈哈哈——皇上不偏不倚,臣佩服、佩服!哈哈哈——”
章云旗的底细,赵其远自然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就连章云旗娶妻都是景帝下的御旨,便自然以为章云旗是景帝的人。笑完,他不经意间看向场中,眼皮禁不住一跳!
封千里□□脱手,被对方打出比武场。静默之中,全军只有一个人欢呼雀跃——自然是花嶙。
景帝这时候说:“不过挫一挫他的锐气,也没什么不好。哈哈——”说完,他就笑着走开了。
章云旗跑过去想把挚友扶起来,但封千里却甩开了他的手,拳头狠狠砸在地面上,抬起来时又是一手的血。
“封副将功夫了得,顾某不敢怠慢。承让、承让!”
花嶙兴奋地跑过来,趾高气扬,眉毛要飞到天上去,说:“怎么样,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就知道你打不过。”
“你!”
封千里双目欲喷火,花嶙还说:“我什么我?输了就是输了,还不准人说了?”他心里想,你个傻大个,敢跟小爷我过不去,小爷还不稀罕跟你玩儿呢!
“走!”他扯了顾镇晔走了,围观人群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封千里看着两人背影远去,挥开周围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章云旗留下来收拾场子,会武继续。不一会儿,将士们的热情重新被调动起来,整个营地再次被欢呼和呐喊所充斥。南方的冬天,空气里没有一丝寒气。
中午,封千里在军中大夫处处理伤口,花嶙来找李承欢,正好看见他。两个人互相不对眼儿似的,同时朝“对方”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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