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的生活重新进入了恶性循环。他频繁惹事,在老师们的眼里越来越无可救药。最狠的一次有警察上门来找——挨打的学生家长报了警。谢父那阵子实在太忙,来学校谈事情的是秘书。一个妖妖娆娆的女人,对谢霖总带着令人作呕的讨好。
但是最令人无法忍受的都不是这些,而是柳南蕉越来越厌恶和恐惧的目光。
有人看出了谢霖的心事,商量着要不要再收拾收拾柳南蕉。那时候已经升了初四,谢霖不出意外地成了所谓的老大。他骨子里的凶恶与日俱增,心牢中的困兽每时每刻都在咆哮。他厌恶周围的一切,同时也厌恶这样的自己。柳南蕉成了他所有怨恨的由头。琐事都是因那人而起,并最终滑向了不可知的洪流。
他是恨的。但这恨又是无力的。他终究想不出足够的理由去对柳南蕉做些什么。而在一切无因的偏执之下,有个令他不安的答案呼之欲出。
直到某一天,他看见树下的柳南蕉,向着赵一铭侧过脸去。事隔多年后,当他终于能够从奔涌的情感里寻回理智,去冷静地回忆那一切时,他觉得那可能是个误会。
但在那一刻。它在谢霖眼中就是一个吻。一个货真价实的吻。他想到了柳南蕉那封情书,想到了他对自己的躲避嫌弃和与赵一铭的亲密无间。想到了他丢弃自己的礼物时那半点愧疚也无的神情。
在意识到那感情是什么之前,谢霖的心已经被一片黑色的巨浪袭卷了。那时候他尚未意识到,本能先于理智,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他来不及去想。
谢霖做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把柳南蕉堵在卫生间,像几年前那样,再次扒光了他的衣服。滚烫的烟头落在柳南蕉干净的肌肤上。胸前,腰间,大腿。全是隐秘的,会盖在衣服里的部位。一共十五个。
十五个烟疤。
柳南蕉开始还挣扎和哀求,最后却完全放弃了。他可能哭了也可能没有,谢霖不记得了。
等谢霖松开他的时候,回头看见了赵一铭铁青的脸。
他打了有生以来最惨烈的一次架。
赵一铭和谢霖一样,都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仇恨,谁也没有手下留情。谢霖被赵一铭揪住领子往厕所门上撞,赵一铭被谢霖抄起板砖开了瓢。两个将成人而未成人的半大小子最后在地上滚做一团,各自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
如果不是蜂拥而至的老师把他们拉开,那次一定会出人命。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的事。处理过程超乎寻常的顺利。柳南蕉的家长是个算得上聘婷的女子,对谢父的建议一概点头以应。赵一铭的家长倒是十分愤懑,严辞指责谢父没有管教好孩子,让谢霖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看上去不怎么心疼自己的孩子,倒是心疼柳南蕉多些。
谢霖斜睨着乌青的眼去看柳南蕉的妈,心想柳南蕉和她生得一点都不像。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不会是个后妈吧。
谢父赔了钱,谢霖背了处分。回家的路上听见父亲给秘书打电话,让她明天过来结算工资——谢霖从前在学校的事一直是那个秘书过来接洽的。
他们没回小燕岭的家,而是去了谢父在金梭湾的公司。谢父领着谢霖从后门拐进了一个类似仓库的房间,关上了门。
谢霖打量着货架上堆满的样品,有点狐疑。
谢父摸了烟出来,想点,但还是忍住了。他把玩着手里的烟,淡淡道:原本想你中考结束后把你妈妈接回来的。到时候一家人也算团聚了。
林燕婉早年嫁给谢磊,受了很多苦。生谢霖的前后得了抑郁症,后来又是心脏病,手术后一直住在临市调养。那边各方面都好一些。谢家错综复杂,这么做也是想把她与家族隔离开保护起来的意思。
谢霖有点意外。一时竟然有几分紧张。林燕婉对他来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他们一年之中见面次数有限,母亲的亲密让谢霖感到别扭。每次过去,都是说不上一会儿话就跑掉了。她要回来了。
但这终究还是件高兴的事。他刚想说什么,就听父亲继续说道: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一直同她讲你只是调皮,成绩不好。但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没法和她交代,她的身体也经不起每天替你操心。现在我就想问问你,谢霖,你今年十五了,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和你叔爷一起在码头扛货了。
谢霖沉默起来。
说话啊。谢父的声音沉下来。不是本事大得很么,不是附中老大么。带头欺凌同学,这是我教你的?!别以为裤裆里多二两肉就是男人了!以后的路怎么走?到社会上也接着做老大?!
谢霖的拧脾气上来了:早就不想念了!班主任狗眼看人低!他们都瞧我不顺眼!
真不念了?谢父冷冷地望着他。
不念了!谢霖斩钉截铁地说。
不念了你去干什么?
我赚钱去!我能养活我自己!不花你的钱!你不就老拿这个威胁我么!
谢父抄起墙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地冲着谢霖打过来。草扎的扫帚很快被打断了。谢霖疼得发抖,愣是瞪着眼睛一声没吭。
他看见父亲的肩垮下来,似乎一瞬间老了好多:好。明天就去给你办退学。你也不用去念书了。小浪湾有个加工厂,你明天开始,去那里上班。说完,他再也就没看一眼谢霖,径直开门出去了。
谢霖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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