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媚幽姿,困凤期翔舞。都是不甘寂寞之人,恰如长鸿穿云,总希冀着留下只影遥音。
大宗师静静看着西去之水,猝然腕间一拧,拇指与中指就势一扣。他神色冲宁,淡然到了无情,手却绷得极紧,棱棱玉骨,毕露锋芒。四气蕴于中宫,沿着周天一转走到腕间,疾速弹指,一道剑气有似陨星堕空,笔直打在沉静的水面。顿时就如闷雷炸开了般,完璧江流被炸成了万千碎片,四射飞开,正中一股白浪薄天,仿佛天地间耸起的支柱。一环一环的气劲几可目视,震颤着群峰,令后者撞钟击鼓一样地发出阵阵轰鸣。
水练如同挥出的白纻复又返归江面,乱坠成帷,阻隔了视线。缥缈朦胧的帘幕闪烁着一片珠光灼灼,像是一盏一盏亮起的灯火。突然受了什么引力牵动般旋聚成了一点,短暂的霓虹一晃而过,让神鬼惊诧的那一簇锐光迅然逼到了大宗师面门。
两袖翼然翻舞,大宗师置若罔闻一般地双目微垂。只见落在山石上那修长萧疏的人影微微变了个角度,牵着身体独倚朱栏似地向右一侧,正险险避过诡谲崔巍的剑光。同时足下激起气旋,盘盘而升,托着人倏忽就漂移过江面,凌波轻伫立,人随着流水飘忽着载浮载落。
延颈回望,此前立足之地的半壁山岩正像是西风刮落的枯叶般崩于眼前。令人误解世界行将毁灭的可怕响声里,狼烟来扑,两涘之间,茫然不辨。
瑞凤眼中流光微动,只因灰蒙蒙的尘土中忽变清流涓然,伴着龙吟三叠,紫光铺满了眼底——原是密不透风的剑气,用常人难以辨认的无解剑路,幻织成一场清醒的梦境。
大宗师脚下轻拨水面,荡出一圈涟漪,坦坦荡荡地引身直面这来势汹汹的一招。左手捏决,气行周天,平实出招,却在平移前指的一刹那勘破了所有角度的攻势,指尖萤火似的一点瞬开雷光万刃,回应着百万龙翔般的剑斩。
青紫光束交相撞击,像磁极相引严丝合缝地拼到一处,看不出谁占了上风就尽数碎裂成弥天的星粒。
方才一招还来不及收势,其余威尚且搅动浩淼晴川翻腾不息,满目琼琳中一个人影破开了这迷雾似的景,挑剑来攻。龙行水上,碧波如被裁开的裂锦,在他身后掀起雪浪。
大宗师撤开半步,指尖运气,不着痕迹地抹过反照着白光的剑身,四两拨千斤地向后一送,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更是足下轻点,若有若无地借着水面的一点力腾转上半空,一记飞踢,转守为攻,突向对手右侧。
对方提肩支肘,蓄力格挡,截然不同的内劲两相对冲,各自震开丈余。
轻盈到不可思议的身形在半空凭借干脆利落的一串侧翻落回水面,迎着对手毫不留情的剑尖,甚至相当悠哉地抚顺了耳侧的贯珠缨穗,施施然大方道:“龙首不在你的儒门天下纳福,到吾这穷山恶水之地有何指教?”
疏楼龙宿身上还染着暗夜的黑光,这一刻抛掉了一切君子皮相,乌沉沉的眼中像有深不可测的漩涡,唇齿间流露轻蔑之意:“大宗师稳坐钓鱼台看够了晦阴绝域跟正道的相杀,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些。可你唆使手下人来挑事,竟然连伪装都懒得换。那么明显的烟都服色穿在身,还敢到别人的地方招摇过市,就没想过会有被拆穿露怯的一日。”
——是的,根本不必劳驾鷇音子千里迢迢跑来跟他分析当时两方冲突背后的前因后果,他冷静下来之后就已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那帮麻烦人士固然会为了所谓道义原则同他兵戎相见,却也断不会伤及穆仙凤这等若质女子。之所以迟迟不曾出手,无非在等一个时机。
“士别三日,大宗师倒是良禽择木,找到了中原武林这棵大树。只是不知,你不惜动用元生造化球引聚地气来讨好他们,却要耗费功体几何?”他腕间轻扭,回剑待刺,真气催动,敏感的水流立时不安地鼓噪喧哗,灿灿水花一路开到了古陵逝烟脚下,彬彬有礼地嘲弄道,“疏楼龙宿实在好奇,这一厢请招了。”
脚下轻轻一蹭,人已闪到面前,紫龙影繁复的剑气被一招“一荡山河满江红”扫出,冲波逆折,澎湃而至。
古陵逝烟左闪右避,更在一剑直直横劈向腰际之时侧身一跃,凌空抽手,同向一挥,锐利的劲气尖啸着,仿佛杀来的一杆回马枪,四周烟岚激旋。
疏楼龙宿横剑一顶,正点在剑柄上方三寸,震得虎口发麻,不禁也要暗叹大宗师修为之深。
何况昆吾未出。
他来时的确抱着满腹填膺的愤恨,可对上古陵逝烟拆解了半天招式,骨子里游戏人间的兴味渐渐涌了上来。何尝不知鷇音子拐弯抹角地对他晓以大义,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借他的手对付烟都。他既不肯白白被大宗师戏弄,也不屑当了别人的棋子,偏偏这一战又势在必行。好就好在他二人都不是什么仁义道德的主,也老奸巨猾地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只是显然还没到假惺惺地鸣金退兵的时候。
二人俱为当世先天,各自摆开了阵势,大开大合地试探出手。
儒门龙首游龙骋跃,翩翩风姿,剑意通灵,随意赋形,招招都落在要害处,却又舞风掣水,狂飙的剑气里处处留着顾盼间的桃容柳眼。
四境之主则是风雨难撼的不动如山,昆吾出鞘,却轻如无物般地运于手中,或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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