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臧眼目低垂,流着狡黠的光芒,伸出自己的手来缓缓扣住皇帝的,两只手合在一处,都定在那空盒子上。
慕容暐抬头审视着他,慕容臧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看。
“我说的果然不错,只要陛下忘了,吴王便也就忘了。”慕容臧说。
慕容暐沉吟一阵,还是决定不接这话。
“吴王近来在朝中总是有空便提起要陛下奖赏襄邑之役中破敌立功的将士,这是什么意思?”慕容臧又说:“是时刻叫陛下记着他这盖世之功的意思?还是……”
慕容暐的眸色一沉。
“还是替自己的兵讨赏的意思?”
手下另一只手果不其然地攥紧了一些,似乎隔着皮肉就能感觉出他突突跳动的血管,慕容臧动了动手指,微凉的指尖顺着慕容暐手背的脉络轻描安抚:“太傅虽贪恋钱财,导致晋军逼到了枋头,但他到底只是爱那些身外之物。”
“吴王就不一样了,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咱们谁都看不出来。”
慕容暐撤去了手,慕容臧也顺势将手收回去,低了下颔注视着皇帝的神情。
“陛下记不记得小的时候,父皇拉着我们兄弟二人的手放在一处,面色疲惫,又语重心长……”慕容臧眼中湿了一湿,恰巧慕容暐看过来,二人都有些动容。
“父皇叫我们兄弟同心,互相帮衬,因为这世上最亲的人,除去父母,本就该是兄弟。”慕容暐替他说道。
“我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慕容臧一下子拜倒在地上,脑袋重重一磕。
太后宫。
“芸香啊。”可足浑轻轻煽着摇风,将香炉中缭绕腾起的烟气招呼到自己跟前来,弯唇合目享受着,仿佛吸了这一口就登了仙境一样。
“这里面还加了别的?我怎么闻不出来呢?”可足浑问慕容评说。
“这熏香可是很有讲究的,太后。”慕容评说:“譬如薤叶芸香可解毒,不过若再向里面添些别的,就独成了一味毒。且还要看添的是什么,有的毒对孕中的妇人,有的毒对年幼的孩童,还有的毒……对壮年的男人。”
“看不见,也闻不出来?”可足浑问。
慕容评笑了笑。
“上庸王果真是什么都懂。”可足浑也笑了,伸手叫人将那香炉拿下去,她平素贴身的人矮身算是应了,端起那炉子捧在怀里进了内殿。
可足浑又将剩下的香装进一只锦盒里去,合上盖子,似是自语道:“我那个没用的妹妹好久没进宫来,我倒是意外地想念她,这些香若是拿来熏衣,想是再好不过的,等她来了,我便赏她一些。”
“大王,这树无需每日都来看护,且放着它自行长吧。”
慕容楷正摆弄着院子里的梅花树,指尖擦着枝头小小的花苞,听完这话却不松手,又抚摸上树的枝干,笑笑说:“万一它长歪了怎么办?”
“您这样悉心看着,它就长不歪了吗?”
慕容楷回头看了那花匠一眼,淡淡地说:“我尽我的全心,它若还是长歪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了。”
“嘿嘿。”那花匠笑起来:“开始就知道它要长歪,看不看护都一个样子,那又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时间呢?”
“……”
“大王啊,”花匠弯着腰,用手扣了扣那花树的干,惋惜地说:“把这树移了吧,根已经烂掉了,恐怕今年开不了几朵花了,到明年,更是要枯死了。”
“只是……”慕容楷伸开手掌,手心被粗粝的枝干磨得有些疼,他皱了眉,幽幽地说:“只是这是先王种下的啊……”
“大王,您又要说大道理了,是不是?”花匠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这国家大事,我们这样的人的确是不懂,可要论这种花栽树,大王您还真是说不过我的。”
“再说,您不是也在府上病了这些年了吗?这天要变,谁也拦不住;这树有了谁、离了谁,都照样要生要枯啊。”
太后宫中熄了灯,可足浑身边最近的侍女从殿内出来,仔细地掩上门,她的面色有些难看,强撑着一份威严左右对外面守夜的说:“仔细听着太后的吩咐,待我去更衣。”
“萱姐姐是吃坏肚子了吧……嘻嘻……”
“闭嘴!”萱宫人瞪了那说笑的人一眼,那人立刻便噤了声。
“兰容华睡下了吗?”
兰容华宫中的侍女瞪大了眼睛看看彼此,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答话,他们宫中一向如同无人居住一般,主人空承了九嫔中最末的封号,整日幽困于此。
萱宫人不管这两个形状呆傻的侍女,自行闯了进去。
“萱宫人——我们夫人睡下了!”
萱宫人对着兰容华跪地拜了三拜,这才将手从袖中掏出来,在地上铺下一方绢,指甲一扣,扣出一些灰末来。
“你这是——”兰容华看得不解。
“夫人。”萱宫人仔细将那绢包好,呈给了兰容华:“我曾受吴王的大恩才得以苟全性命,今当是报恩的时候。现下乐安王蛊惑陛下,太后与上庸王又密谋要加害吴王,夫人之父乃吴王亲生母舅,望夫人即刻将此消息传达出宫,以全忠臣良将之性命,卑贱之人,虽死无憾。”
第三十二章 疼不疼
一箭偏到了靶子外,慕容麟收回了涣散的眸子,又拉出一支箭来。
手下力道越来越重,将弓弦拉得如同满月,倏忽箭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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