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年来的照看,晚辈也不敢言谢。”梅长苏言辞恳切,神情郑重地避席起身向晏大夫长施一礼,方望着他续道,“他日若有机会必然报答,万望前辈勿辞。”
晏大夫默了良久,粗声粗气地道:“吃饭吃饭!”
四月二十日一早,甄平便驾了马车,护送着晏大夫离开了已生活了两年有余的金陵。梅长苏坐着由黎纲驾着的马车一路送至昔日送别周玄清的那个孤亭。时值暮春,只见那孤亭四周的景致比那次冬日雪后要好的多。
临去时,晏大夫沉吟良久,方看着梅长苏叹了口气道:“这里要不好了,还是回廊州罢。要是嫌廊州阴冷,来霍州我也不多你一双筷子。”
梅长苏眼角明亮,将指尖笼入衣袖,却是展眸笑道:“我在这里很好。不过若是真有不好的那一日,晏大夫可不许耍赖。”
晏大夫竖眉,良久却是蔼然笑起来:“那是荀小子的本事,老头子可不掠美。”
梅长苏收敛了笑意,望着已然两鬓斑白的老大夫温声道:“此去霍州,晏大夫一路珍重。”
晏大夫立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些话不用多说......只一样,倘若下次叫我看见你面色差了,可要仔细。”
梅长苏复又笑起,答应道:“是。”
送完晏大夫,跟着梅长苏回苏宅的蔺晨便寻了个借口出了门,而梅长苏便继续闭门不出。他的事情太多,短短几日的功夫还远远不够。自萧景琰离去那日细细算来,距今已过了四日,宫内却仍不曾传出半点消息。想来是即位之初事务繁杂的缘故。
想到这里,梅长苏虽然心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盼着萧景琰事情再多些,无暇顾及此间之事。只等让他将手头的事情一一处理完再来定夺自己才好。
梅长苏想的不错,自先帝大行后,萧景琰面临的事务千头万绪,革除弊政本非一日之功,萧景琰虽不是贪功冒进之人,却也因着自己的嫉恶如仇待许多省台暗事十分严厉。然这本不是朝夕可替,未免有所冒进,多亏了中书令柳澄浸淫此道多年,才免了不少功夫。饶是如此,终究是费了不少时日。
至于后宫,萧景琰为示宽仁兼高湛年事已高的缘故,破例许他在宫中安养天年。日常起居琐事则由皇后亲自挑选的一个稳重大方的内监接手。那内监原名唤陆庭,因着避讳陛下收的义子,遂由皇后做主,改唤陆齐。
那日从正阳宫听了皇后的一席话,萧景琰有心立即召梅长苏入宫,却忽想到自己素日里的短处,便想着等上几日,待自己冷静下来再行宣召。
这一等便等到了四月二十七日,萧景琰的旨意才到了苏宅。而那道旨意并无甚官样文字,只简洁明了的传达出一个意思:命梅长苏午后入宫。
其时梅长苏正在用午饭,听着刚从霍州归来的甄平玩笑着跟黎纲抱怨说霍州荀家的那个小姐越发泼辣,年纪轻轻的偏那么心高气傲,不过是读了几本别史外传,便一心要学蔺姑娘出门游历。
“人家蔺姑娘虽不会武功,可为人那样好且又有机关术的本事,江湖上谁敢为难倒是那荀家小姐,武功就不用说了,就是那家学也不过是学了个一知半解。”
黎纲不言,只看着甄平笑。倒是梅长苏笑道:“往日里也不见你对旁人有这样的讥讽,荀家妹子是哪里得罪了你”
听到这里,黎纲方才慢吞吞的接口:“荀姑娘没得罪他,倒是荀姑娘的鞭子得罪了他。恨得他非要日日说出荀姑娘的不好,才能平了这口气呢。”
梅长苏笑道:“既如此,不如叫你去霍州荀家,日日见着荀家妹子,大约能说出她更多的不是呢。”
主从两人一唱一和,只见甄平腾地涨红了脸,转身去了。梅长苏偏头笑道:“也该给你们娶夫人了,你瞧甄平。”
黎纲苦笑:“属下一个粗人,哪里会讨姑娘家的欢心。倘若娶回来不如意了,岂非连好人家的姑娘都糟蹋了”
梅长苏但笑不语,过了会儿才道:“等下我进宫的时候,你和甄平都不用跟着。”说着见黎纲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笑道,“连飞流我都哄他去了,况且如今陛下为政有道,早先的那些人死的死贬的贬,白担心些什么”
黎纲这才罢了。
梅长苏又低头想了想,才看着黎纲温和道:“早先我主持江左盟,个中缘故不足为外人道。如今赤焰之案已翻,廊州我也没打算回去,你和甄平又都不愿意入仕,不如回去在同盟里的几位长老商议一下,推选出一位新盟主。”
黎纲闻言低头不语,沉吟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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