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之拿回篮子后,对阿嬷说了声“唔该晒。(谢谢。)”然后就转身离开,准备回到住处。
“砸死他,快砸呀!”
在离内巷大概有几十米左右的时候,他远远就听到李大仁的声音了。
李大仁今年8岁,是内巷里开福建云吞的老板娘的儿子,长着一身肥肉,胆大又调皮,年纪轻轻,已经是内巷里孩子里的一霸。
“死开,傻子”
“就是,脏死了,快打他。”
越往里走,声音就听得越清晰,柳彦之心里叹了口气。
他远远看到那个被孩子们用小石头砸的男人,衣着褴褛,大冬天的,就穿了一件破烂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里衣,头发也脏得不行,一缕缕的结成一坨一坨,额头上好像被砸破了,鲜血糊住了大半脸,那男人被砸后,趴在地下用手捂住头。
看起来特别骇然。
柳彦之实在忍不住,大喊:“喂,你们再不走,我可要叫你们的阿爸阿妈来管你们了啊。”
孩子们一哄而散。
柳彦之走那男人旁边,准备拿出布巾跟他的时候,男人突然放下手,抬起头来看柳彦之,对着他傻笑起来。
四目相对。
柳彦之突然踉跄后退了半步,篮子掉在了地下,但他什么也不顾,扭头就跑,跌跌撞撞地跑离这里。
柳彦之跑开那一刻,他没看到男人眼里的低落一闪而过。
他不会认错的,不会……柳彦之心想,尽管那人衣着褴褛,尽管那人满脸污垢和鲜血、几乎看不出原样,尽管那人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精光和锐利,但是,当你真的对一个人“刻骨铭心”到了骨子里,那么,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一句话、一个对视,你也会认出他来。
柳彦之用尽全力往前跑着,仿佛身后有谁在紧紧追着他不放,突然一个不留神,脚踩进路边凹陷的一块青石板,他控制不住平衡,直直往前摔去。
柳彦之摔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一瞬间就喷涌而出,嚎啕大哭起来。
似乎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忧惧和不安通通都发泄出来。
其实柳彦之在跳下黄浦江的那一刻,他其实是不想再挣扎、不想再一直都要委屈而隐忍地过活了,只是没想到他还能活下来。
更没有想到是张医生救了他,还派人把他藏在天津的一个公寓里,两个月后,张医生亲自来跟他道别,说是要去当战地医生,还说过几天会派人把他送到广市的沙面岛,并叮嘱他千万不要回到省城西关。
这几年,他一直在沙面岛生活,生活虽然平静,但他总是还会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刻就被叶元杰给找到,同时,因着自己刺那男人的一刀,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无法踏实下来。
如今又遇见了他,虽然不知道叶元杰怎么就变成了傻子,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是他一见着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远远地躲开。
没办法,谁让叶元杰跟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不安联系在一起,他又怎么可能不怕。
不过,叶元杰如今变成这样……
也罢了,就当是还自己当初刺他一刀的债吧。
柳彦之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犹豫良久,他还是慢慢站起来,往原路返回。
柳彦之远远就看到叶元杰用手里掏他掉在地上的艇仔吃,那手黑乎乎,脏兮兮的,可是他像是没看到一样,低着头净顾着吃。
柳彦之蹲在他面前,等着他吃完放下碗了,他才拿布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叶元杰的脸。
本来傻子是会对陌生人怀有恐惧和不信任的,可叶元杰却似乎并不害怕他,反而一把握住他的手,黑乎乎的大手覆着一只白净的手。
叶元杰也没嫌他脏,回手握住他,牵着他站起来,往前离去。
昏黄的夕阳下,他们比肩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噜,这么雷的故事真的是我写的吗?我都不敢回过头看了。
☆、1、知青下乡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毛zedong
“柳世青,你这是干什么?扫成这个样子,让你扫个街道都扫不干净,你还能干些什么?我告诉你,柳世青,你这个fang革命的右pai分子,能让你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扫大街,已经是组织对你宽大处理了,你别给我耍滑头······” 一位身穿绿军装,肩膀是戴着红袖章的年轻男子神情嚣张地对手拿扫把的中年男子骂道。
“是······是的,我······保证一定卖力地扫,一定认真改造,接受广大群众的监督。”中年男子手执扫把,低着头说道。
“哼,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扫成这样糊弄大家,你就不用扫大街了,直接游大街吧!”年轻男子再次恶狠狠地嚷道。
“不······不会的,我一定认认真真地扫,一定认认真真······”
不远处的街口传来声量极大的辱骂声,为了避免那人瞧见,柳彦之躲在偏僻的角落,背靠着墙,紧闭双眼,双手紧紧握成拳。
不管他心中是怎样的汹涌波涛,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若是因为一时的不愤和冲动,而跑去跟那家伙争执的话,反而会置父亲于更加不堪的境地。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忍耐,忍耐那人对父亲的谩骂,忍耐想要帮父亲的yù_wàng,忍耐现在不能去见父亲······
许久之后,那些谩骂声渐渐停止,脚步声也越来越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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