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既明一直没反应,许思恬崩溃地惨哭,用她的哭声提前承认着陆既明已经死亡。曾宇航眼圈红透,额上的筋跳得无尽悲伤。
宁檬不理他们,持续做着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汗水混着湖水,从她凌乱散落在额前的一绺绺头发上滴下来。她一下一下地做。只要她不停,他就没机会被宣判死亡!
忽然陆既明的上半身震动了一下。一口水从他嘴巴里呛出来,伴随着咳嗽声。
他活过来了。
宁檬一下委顿下去,瘫坐在地上。虚脱像没顶的水,快要把她淹死。
曾宇航和许思恬抱头哭。
宁檬喘口气,从虚脱中回了神。她猛地起身,跪在陆既明面前,抬手揪住他领口,提起他的上半身,用前所未有的满腔恨意,哑着声问:“陆既明,你还是男人吗?啊?”
她的声音凄厉极了,她的质问如刀如枪,不给懦弱的人一点逃跑的机会,“就这样你就活不了了?比你不幸的人多了,你有什么资格先死?害你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你又凭什么比他们先死?死你都敢,你就不敢先收拾了他们吗?!”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抬起来了:“你不是自诩守法的吗,不是法律监管越严你越开心吗?可你为什么这么糊涂,干违规的事情,挪用p2p资金?!”
陆既明终于开了口应了一声。他的辩解听起来了无生趣。
——他是我爸爸。
宁檬吼不下去了。
她松开陆既明,让他躺回野草地上。
她自己也再次委顿下去。
还能怪他什么呢,他也是为了他爸爸。人都是缺什么就会渴望什么。他缺少父爱,于是就会格外渴望父爱。这种渴望到了长大以后渐渐变成一种在所不辞。他在所不辞地愿意替陆天行冲锋陷阵解决困境。因为他是他爸爸,他爱他的爸爸。
宁檬觉得陆既明真的可怜。
救护车嗡嗡哼哼地到了。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合力把人抬去了救护车上。
宁檬对曾宇航和许思恬说:“你们陪他一起去医院做做检查吧,看看他脑子进了多少水,别淹坏了。”
曾宇航问她:“那你呢?”
宁檬笑笑说:“我就不跟去了,你们俩人就够了。你把车给我留下吧,我回去换件衣服还得上班呢。”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若隐若现的。
她又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镇定宁檬。曾宇航对她的处变不惊简直要佩服死了。
他把车钥匙给宁檬留下,自己和许思恬上了救护车。
野草地上没人了。
宁檬蹲下来,抱住自己,头埋在膝盖上。她静静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许思恬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宁檬蹲在地上,无声无息,肩膀抖动。
她喊了一声“宁檬”,说:“我把我的外套给你,你先披着,省得胸前走光……”
她的声音消失在宁檬抬起头来的那一瞬。
她呆住了。
宁檬满脸全是泪。
她眼睛里正有一颗一颗的泪往下滚。她哭得无声无息,甚至没有表情,所有哀伤和恐惧都盛在那双眼睛里,都溶在那些眼泪中。
许思恬震在那,不能动也不敢说话了。原来这个一直镇定的女孩,她也是怕的,甚至她比谁都怕,怕陆既明死掉了。可她不在该做事的时候让自己崩溃。她藏着那些怕,只在没人的时候把它们发泄成眼泪。
许思恬从没觉得一个人流泪能这样沉默,又这样震撼。
宁檬抬头看着她,说:“我以为他要死了,有点后怕。”
话音落甫,两道泪水滚过她面颊,滚到下颌一颗颗滴落。
那一刻许思恬觉得自己看到了人间最动情的一种伤心。那种对濒临死亡濒临永别的后怕,直叫旁人看了都要跟着心碎。
被救活的陆既明躺在医院里,依然萎靡不振要死不活。
他怎么都不肯说话,仿佛对自己被救活这件事非常心存怨恨。
曾宇航求他好歹吱两声,他就很给面子地真的吱吱了两声。
曾宇航被折磨得没脾气了,跑去跟宁檬诉苦:“你快去看看他吧,我们治不了他啊!”
宁檬不想去医院看陆既明。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没散,她怕自己现在去医院会直接抽陆既明大耳刮子。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汉,为什么能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轻那么儿戏。
宁檬问曾宇航:“梦姐呢?梦姐也劝不了他吗?”
曾宇航摇摇头:“劝不了,况且梦姐她要回国外去了。”
宁檬心一惊。那是他放在心尖上多少年的女神,在这关键时刻,她却要离开了。所以他才更加了无生趣了吧?
宁檬说:“关键时期,她不能不走吗?”
曾宇航眼珠转了转,眼底有抹贼兮兮的光一闪而过。他把梦姐的地址告诉给宁檬:“老铁,我们去说都不好使,因为我们跟梦姐压根也不太熟。但梦姐好像还挺念着你的好的,似乎你还请她吃过饭?要不,你去跟她聊聊?”
他没说聊什么,宁檬于是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想让自己去跟梦姐聊聊看,能不能让她留下来,陪陆既明先度过这个难关。
宁檬想了想,答应下来。
第二天她去见了梦姐。从梦姐家出来她给曾宇航打电话,说想去医院看看陆既明。
曾宇航在医院大门口等着宁檬,一见人到,他立刻凑上来,昨天眼底那抹贼兮兮的光又闪现了一下。
“见到梦姐了?”曾宇航问。
宁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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