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这进一步证明了我的猜想,他根本什么都清楚。
“皮耶罗,这些我已经知道了。”他打断我,“乔治后来与我联络过,我才知道有人擅自更改了我的命令,本来你是要被派往阿拉斯加解决赌场纷争的问题,结果却有人利用你去刺杀麦克。。。”
“谁有胆量这么做?我相信有能力中途变更任务的人在帮里并不多,您应该能调查出来幕后真凶!”
“皮耶罗!”他不再吸烟斗,用手势制止我继续愤怒下去,“这件事我不想再纠缠下去,现在麦克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强,如果我非要揪出真凶,要不了多久,我的家庭将不复存在,k帮也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你能理解吗?”
“我不理解!”我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停地在他面前踱来踱去,我绞尽脑汁想让他明白,如果继续对凶手姑息下去,迟早有一天悲剧还会重演。
“父亲,你没有亲眼所见,麦克。。。佩洛,他是怎样被雄牛角残忍地刺穿,他差点。。。差点就死了,您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宝贵的儿子,您还想失去第二次吗?”
“皮耶罗,你记忆恢复了吗?想起以前的事了吗?”他终于惊讶了,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我冷冷地看着他,就像看一座毫无感情的雕塑:“啊,想起了,突然想起来的,在见到佩洛的第一眼,我可不像他的父亲一样无情。”
他低下头,我的话深深刺伤了他,但是他似乎很快愈合。
“既然如此那最好,皮耶罗,我郑重地请求你,替我继续保护麦克,在这个家里和帮里。。。虽然我是一个父亲,但我不是称职的父亲,我不但不能养育他,还不能保护他。。。但是皮耶罗你能,从过去的一年里,曾那么拼命地带着他逃亡,又为了救他从高台上摔下造成大脑损坏,我就完全相信你不仅有能力,而且你才是真心保护他的人。所以我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你才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儿子。”
“你找我回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的亲生儿子?你关心我的安危,也仅仅是为了你亲生儿子的安危?我这个养子怎么样,如果没有他,你根本不会在意吧?”
“当然不是!”他重重按住我的肩,紧紧抓起我的毛外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对不起你。。。我希望能尽可能补偿你,所以我把你养大,当我的左膀右臂,培养你成为帮里的骨干,将来你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领导者。。。”
“那么父亲。。。”我挡下他的手臂,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想诚实的勇气,不想继续在谎言里的勇气,我想豁出去,于是认真地对他说:
“我要是告诉您,我爱您的儿子,您的儿子也爱我。。。您的养子和亲生儿子相爱,你还会不会把他交给我来保护?”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静静地等着他大发雷霆,咒骂出“荒唐!”“无耻!”之类的恶毒字眼,但是我已经做好准备,我不想再继续撒谎,尤其是关乎佩洛,可是他的反应出奇地平静,甚至我注意到他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首先乱了阵脚,猜不透那笑意背后隐藏了什么。
“我也爱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不管怎么样,你是他的哥哥,他是你的弟弟,你们是——兄弟,这就足够了。”
他笃定地对我说。
牧神的午后
“惊愕的牧神抬起眼睛,皓齿间叼着红色的花卉,他那陈年老酒般鲜亮的嘴唇,在树枝间发出笑声。”
我合上书本。
午后的阳光下,牧神陷入了午睡带来的奇妙的梦境中,在梦中,他与美丽的水精灵交欢,当他醒来时,却再难分梦境与真实,如果能够,他宁愿选择永不醒来,还是永未入梦?
佩洛对于我,就似一场梦。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投射在白色的餐桌上,白色在阳光的作用下极尽地夸大,夸大。。。我有些眩晕。而佩洛,此刻正悬浮在这令人眩目的夸大里百无聊赖,他面前的咖啡杯里,一只可怜的苍蝇失足陷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与死神搏斗,而它的死神,我的佩洛,正用精制的小银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的身体一次次地按进棕褐色的液体中,即便如此,关于苍蝇的死亡游戏,依然没能激发他一点杀戮的亢奋。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松垮的衬衣,外面只披了一件薄外套,外套只有一半搭在他的身上,因为他的一只胳膊伸进了袖子,而另一只露在外面支撑在椅子上,身体的重量都集中于此,精神的重量却集中于那只行将变成尸体的苍蝇上。
他的头发遮住了半张面孔,我只看到他如葡萄酒般鲜亮的嘴唇,好像微微开启的皓齿边叼着的一朵玫瑰花。
美丽的牧神。
教父、强尼和维托不在,克雷丝去了她的密友家,小楼里只有我和佩洛。
奉教父之命的几天来,我与佩洛从没进行过深入的交流,在苏醒后,他礼貌地称呼我为“大哥”而不是“萨维奇”,当我告诉他我的真实姓名后,他也没有任何被欺骗后的愤怒,再次礼貌地称呼我为“皮耶罗哥哥”。
他就像从未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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