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嘱咐你的,别忘了。”
说完轻轻撤身,像怕惊吓到李歌乐一般,安静地转身离开。
李歌乐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从里到外都像被定住了似的,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才缓过神来。脑子里有个声音拼命呐喊着——
淮栖哥哥没有拒绝他。淮栖哥哥没有拒绝他!
淮栖独自回了军医营的时候,戥蛮正斜倚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假寐。
戥蛮最近几乎都是如此,要么晒太阳睡觉,要么摆弄蛊虫,既不出去晃也不粘着他,很少开口说话,像变了个人似的。
淮栖想试着跟他闲聊,却鲜少得到回应,大多数时候戥蛮只专注看着他,像是认真在听,却什么都不肯说。淮栖不是紧逼不放的性子,见他不想开口便也不强求,两人眼下的相处模式愈发微妙起来。各干各的,互不打扰,互不过问。
安静得可怕。
戥蛮的变化是在淮栖意料之外的,但他似乎并不在意。那感觉很难说清,就像一潭死水,但却让淮栖觉得比之前放松许多。
他曾以为他对戥蛮的一切纵容都只是爱慕一个人的表现,他害怕戥蛮生气,甚至为了避免惹他不快而谨小慎微,拼了命察言观色,不敢说也不敢想,连细枝末节都让他感到恐惧。这单方面的小心翼翼让他时时紧绷,他觉得累极了。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卑微的迎合顺从并不是爱,或许已经崩溃了。而现在这近乎陌生的相处反而让他倍觉轻松,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只是陌生人而已。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他现在面对这个人,既感觉不到爱意,也感觉不到难过,连之前那些不甘心也都没有了。
除了愧疚。
他给了戥蛮太多理所当然的迁就,他在自己尚未明白什么是爱慕之前,就让戥蛮相信了自己是被爱的,他才是那个卑鄙又狡猾的人。最可怕的是他正在为了李歌乐那突兀的表白而欢喜得不能自已,看起来荒腔走板的戏码,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沉迷。
那并不是后来才生出的情愫。在他尚未察觉时,李歌乐早已注定在他生命中停驻,他却一无所知。
淮栖站在院子里发呆,丝毫没发现戥蛮已经睁开眼,歪着头静静看着他。
计划确实不是这样的。戥蛮无声地叹口气。
最开始他只是想要借助这个不谙世事的万花探听凌霄的情报,后来他顺利入营,也不过想让淮栖做幌子,好让周围的人坚信他的目标是月冷西,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他还能混进帅营,更进一步寻找对凌霄下手的机会。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每一步都天衣无缝。
原本是这样没错。
可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些动摇。如果计划成功,他真能杀了凌霄,那“大人物”就会实现承诺——杀了月冷西,放他自由。但这样一来,淮栖做为月冷西的亲传弟子便也留不得了,“大人物”势必要斩草除根,到那时他真的能眼睁睁看淮栖死?
如果他违背“大人物”,私自带走淮栖,难保“大人物”不会出尔反尔,连他一起铲除。更何况还有宝旎那个麻烦的跟屁虫,说不定最想要淮栖性命的人就是他。
没有任何办法能两全其美,他迟迟没有将计划进行下去,想等一个契机,“大人物”却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他已经得到消息,李安唐离营后往凉州方向去了,月冷西则在沈无昧前往落雁城前一天秘密离营。除了李歌乐和淮栖,凌霄身侧已经没有能用的亲信。如今他已不在乎是否暴露,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
五日之后新兵庆典,就是他下手的唯一机会。也是“大人物”给他的最后期限。
他离自由只剩一步之遥。为了这一天他已牺牲了不少人,甚至连妹妹和阿爹都未曾例外,淮栖,这弱小的万花对他而言究竟有何不同?
淮栖的命比自由还重要?
戥蛮眯着眼直直盯着淮栖,这想法让他一阵没来由的烦躁。那股情绪由脚尖一直串到头顶,连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指尖发麻,头皮发紧,拳头攥得铁硬,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发抖。
不行。他不能放弃。
他要自由!
李安唐比预期更快地赶回了凉州营,她心里装着事,几乎马不停蹄。
在她出营当天凌霄便飞鸽传书给李修然,信比李安唐早到了两天,因此她赶到凉州营辕门的时候李修然和洛无尘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修然看上去气定神闲,见闺女回来欢喜得不行,洛无尘自然也是欢喜的,眉宇间却多了些许担忧。李安唐知道自己的事师父已经在信中说了大概,以阿爹性情自是无甚不可的,可无尘叔难免担心她日后艰难。
父女三人说了大半天家常,也问了浩气大营中如今情势,李修然只觉得心中疑惑更深,但又未肯妄下定论,只说凌霄行事机敏,又有沈无昧辅佐,想必亦可周旋应对。到吃饭时洛无尘才定定望着李安唐,问起她自己的事。
李安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一五一十说起了羌默蚩成。她原以为这件事无尘叔到底会持反对态度,然而洛无尘也只是叹了口气,李修然便道:
“无论你身在何处,都是我天策府的兵,是制衡江湖势力还是驻守边关要塞又有何区别?你要回来爹自会为你安排,你要带上意中人更是再好不过,无甚可担心。将来就有两个闺女伴我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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