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唐有些气喘地停下脚步,轻轻捂住了胸口。这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以前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这样牵挂。这感觉与她对哥哥和长辈的挂念不同,有些焦灼,带着零散的不安,脑子里乱糟糟的,可只要见到她,哪怕如现在这般仅仅是背影,便一切都安然了。
她迈开步子,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五毒少女。那背影似乎有些萧索,不若以往那般灵动,身上仍是薄衫,赤着脚,一动不动临江而立,像在安静等待她出现。只等待她的出现。
李安唐觉得这气氛有哪里不对劲,心里那抹不安又升腾起来,走快了两步张嘴想唤她名字,少女却微微一颤,慢慢转过了身子。
李安唐距她仅有三步之遥,因此真真切切看到了,羌默蚩成由面颊直延伸到领口里的可怕淤青。
往日里凝脂般的肌肤看上去苍白憔悴,她对李安唐笑了笑,轻声道:
“安唐姐姐,你回来了。”
声线中微弱的哽咽让李安唐像被只手狠狠掐住了心脏。她脑中一片空白,咬着牙冲到羌默蚩成面前,不过只扫了一眼,便在她前额和颈侧看到更多擦伤和淤青。
“谁干的。”
李安唐只说了三个字,喉间却嘶哑如同野兽。羌默蚩成仍旧笑着,吸了吸鼻子:
“没谁,我从房顶摔下来了。真的。”
李安唐盯着她看了半晌,视线死死盯着那片淤青,看上去已经做过处理,想必是羌默蚩成自己做的,但痕迹仍旧清晰可辨。
“这是鞭伤。你抽了自己一鞭子然后从房顶上摔下来的?”
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那些卑劣的恶人,对个姑娘家竟能下这么重的手,真真都该杀!
见她脸色愈发阴沉,羌默蚩成将想好的说辞又咽了回去。她不是不感到委屈,而是没资格委屈。她只是个无用的人质,比起两个哥哥,她对恶人谷的价值太微不足道了,王遗风之所以留她性命,仅仅只为了牵制茶盘寨而已,只要她不死,受到什么欺辱都不会有人过问。
她已经清楚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原本也已经放弃了的。被那些一早看她不顺眼的恶人偷袭,挨了一鞭子从房顶被推下来的那个瞬间,她想倒不如就此摔死算了,那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脱的方法。
她入恶人谷之后,远在苗疆的老父便一病不起,没几天人就没了,她却连回去为阿爹报丧守孝的机会都没有,茶盘寨里已经没有她的亲人,她再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生无可恋。原本该是这样没错。
可她突然想起了江边那个英姿飒爽的浩气军娘,她答应了会等她探亲回来。她答应了的。
羌默蚩成安静地回望着李安唐,她知道自己正在痴心妄想,因为命运是早就书写好了的。谁都改变不了。
“安唐姐姐,你有你的身份和立场,不必为这些小事生气。我……我没关系。”
她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认命。要乖巧,要温顺,要为了寨子的人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愿望。大哥当初就是这样做的,她也该这样。她甚至要比大哥做得更好,才能平息王遗风的怒气,才能让恶人谷不再追究二哥叛逃的事。她不能,也不敢以为眼前这个女子会给她一个奇迹。
说白了,她不过是恶人谷一个软弱的巫医,就算死了,对这个天策来说也都算不上大事。她比她多了太多责任和抱负,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是黎民百姓,还有并肩作战的将军和战友,甚至是同仇敌忾的英雄豪杰,唯独不该有她。
然而李安唐却几乎没什么犹豫一把攥住她手臂,脸上尽是严肃神情,目光灼灼毫无遮掩,一字一顿道:
“不是小事。你对我来说,不是小事。”
羌默蚩成似乎一时未能消化这话里的意思,忽闪着眼睛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无法思考,无法开口,甚至无法呼吸。
心跳动得太快,她仿佛看得到李安唐眸中闪烁的光,那样夺目耀眼,令人移不开视线,像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唯一的希望,恨不能就此追随那光亮而去,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李安唐看上去很激动,羌默蚩成的沉默让她失去思考能力,她拉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拽得更近些,瞪着那双盈盈美目脱口而出:
“我带你离开这里!”
没错,就是这样,她要带她走!李安唐觉得这句话像是藏在她内心深处好久,终于释放出来了一般。这样下去她终究不能守在羌默蚩成身边,长此以往迟早会发生最坏的状况,她根本无法想象那天真的来临她该如何是好,只有带走她才能保护她。这是唯一的办法!
羌默蚩成咬了咬下唇,仰脸看着李安唐,轻轻抓住她胸前红缨,神色平静,轻声开口:
“你……不做天策了么?”
她声线很低,耳语一般,却让李安唐刹那间如淋兜头凉水一般,周身一僵,半张着嘴却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带着恶人谷的银雀使,她还怎么留在浩气大营?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还有哪个部队能留她?她该怎么和师父解释?该怎么和爹解释?她能放弃做天策吗?
她没想过。或者说,根本还来不及想这么多。
然而她的反应却似乎并未让羌默蚩成感到尴尬,美丽的五毒姑娘柔柔地笑了,缓缓撤开一步,松开了那只握住红缨的手。
“安唐姐姐。”羌默蚩成边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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