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恶人谷的探子,大抵不会就此消失不见,虽然李安唐有些不愿相信那个柔弱的姑娘心怀叵测,但恶人谷宵小诡计多端,并不是一句不愿相信就可以掉以轻心。
秋意越来越凉,李安唐紧了紧斗篷,周围的绿意越来越少了,到处都是被秋风打下来的落叶,踏上去哗啦作响,沿江能看见的无非剩些怪石嶙峋,连飞鸟小虫都鲜少出现。视野倒比往常更好,什么都无法轻易躲过李安唐的视线。远远看到那抹婀娜身影的时候,李安唐甚至有一瞬想藏起来。
那美丽的少女赤脚站在江边乱石上,满身华美银饰映衬着粼粼江面闪烁夺目光华,低低垂着头,鬓边一缕散发随风轻拂在颊畔,她背对着李安唐,看不到表情,全身却散发着愉悦的活力。
少女一只脚轻轻翘起来,小心翼翼点在冰凉江水里,似是被那凉意激得一颤,随即轻笑几声将两只脚都踏进水里。江水拍打在岸边,也拍打在少女光洁的脚面上,少女像是冻得受不了,轻轻跳了两下,足下水花四溅,又惹得她低声浅笑,轻盈挥手间,一只硕大白蝶绕着她周身翩翩飞舞,那景象有种奇特的美,让李安唐不忍打扰。
她真是恶人谷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
听说戥蛮之前是恶人谷的银雀使,那副样子才切实是个恶人该有的模样。李安唐想。
关于哥哥李歌乐和淮栖,李安唐一直心知肚明,却从未多说过半句话,理由很简单,她觉得淮栖那样绝尘脱俗的美男子怎可能看得上自家那个满身糙皮的哥哥。
淮栖没学过武功,医药的本事却十分厉害,明显是月冷西不愿他介入江湖是非,刻意为他营造了无忧的环境,只教了他治病救人的本事,却没教他伤人的功夫。为人处事上淮栖一直格外仰慕月冷西,有模有样学了七分,举止气质自有一番清冽的医者之气,待人谦和有礼,不卑不亢,在营中也是备受兵将们尊崇的大夫。反观李歌乐,他除了每日没完没了粘着淮栖,枪不好好练,课业不好好学,连校场都不怎么爱去,被赶鸭子上架地当了校尉,却连自己带的兵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要不是被凌霄每日定时定点踹着屁股去遛那几趟把式,恐怕他老早就忘了枪怎么拿。
李安唐想到哥哥,皱着眉轻轻叹口气。爹要是知道哥这么不争气,准要气得七窍生烟,不揍烂他屁股才怪。
这声叹息却没能瞒过那自娱自乐的苗疆少女。羌默蚩成身形微微一僵,急忙转过身来,一眼便捕捉到李安唐半掩在山石后面的身影,愣了一瞬,随即露出笑意来。
李安唐见自己已然暴露,也没什么藏下去的必要,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离开石堆向少女走过去。
羌默蚩成一双明眸笑盈盈看着李安唐,那双美目清澈得仿佛一湾泉水,毫无扭捏遮掩的视线让李安唐有些脸红地偏开头去,轻咳一声道:
“这么冷的天还踏水,仔细冻伤了自己。”
羌默蚩成低头看了一眼被江水冻得通红的双足,轻笑道:
“凉是凉了些,可水流舒服得紧,跟家乡的山溪一样,小时候也常常这么泡着,不碍的。”
李安唐没吭声,冲她伸出一只手去,羌默蚩成笑笑,轻轻握住,指尖冰凉滑腻。
少女的手指纤细修长,裸露的肌肤白皙柔嫩吹弹可破,那是一双女孩子的手,那是一双巫医的手。李安唐多年习武,摸爬滚打惯了,手上尽是磨出来的老茧,与那柔荑相握之间心中愈发有种微妙不同。
然而这不过闪瞬的念头尚未萌芽便被她抛在脑后,手上一使劲,将羌默蚩成拉上江沿。
羌默蚩成轻声道谢,也不去管沾湿的双足暴露在凉风里,只将那白蝶引在肩头,歪着头看着李安唐笑:
“姐姐也喜欢来江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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