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tm搞笑啊,说来说去……净说些废话!”
毕然觉得当前的局面实在太好笑了,不自觉地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笑,让原本就忧心不已的兄嫂更加担忧,估计觉得他发病了才会表现的如此反复无常。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继续担心地偷偷打量着他。
他们大概以为自己这个弟弟简直精神错乱了,才会大老远的从乡下跑过来让人不得安宁。
可这同样令毕然相当困扰,他从未被别人当作是疯子一样对待。可现在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兄嫂眼中的自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最令人尴尬的是,他之所以会离开磨坪乡是因为恐惧,而现在令人恐惧的人居然变成了他自己,这不是很可笑么?
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逃避。
是的,没错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应该再去磨坪乡一趟,重新回到那座墓场,在那里待一个晚上也好,两个晚上也罢,总之要等到那位少年出现,好解除他心目中的疑虑。
毕然凝视着天花板上的电灯,出神的想着接下来的打算。
大概是看到他的状况逐渐稳定下来,随侍在旁的兄嫂才暂时放下了心。说了些明早再来看看他之类的安慰话后,两人便关灯离开了房间。
毕然把身子钻进了厚厚的棉被里,仰望着微暗的天花板。
身体的过度疲劳,加上心中愤怒等诸多复杂情绪终于缓和,他好不容易产生了困意,但脑中好像有什么栓子被拔掉了一样,没过一会儿又啪地醒了过来。
四周安静无声,只听得见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犬吠声。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吧。
毕然不知道期间醒来过多少次。一直紧闭着双眼的他,眼前历历如绘的竟是道观墓场的景色。
寂寥的森林,在暗处闪着青白光辉的墓碑……自己好像就漂浮在夜晚的黑暗里,凝视着那踩着落叶悄然走近的清瘦身影……
毕然努力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但全身上下都像是正被磐石压迫着,几乎喘不上气。
尽管如此,大概是因为他的心已经疲倦了,竟然没感到丝毫恐惧或愤怒,甚至连人类的情感也消失了,像个傻子一样静静看着眼前的景象。
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毕然心如止水,第一次细细观察起他的模样。那是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寂寞双眼……却令人怀念的脸庞。少年的眼睛像在诉说什么似的注视着他,像风吹掠过树梢微微发颤,又像哪儿有鸟在悄悄啼叫。
少年什么话也没说,却仿佛已道尽一切。或许是因为有人凝视着他,使他胆怯害怕地开不了口,但他不知他的模样却深深打动了对方。看见毕然笑了,少年的唇边似乎也漾起了美丽的微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实在太可爱了,毕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少爷,请不要生我的气,我之前只是感到有些烦躁罢了。”
大概是听懂了他说的话,少年相当困扰地垂眼伫立在原地,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那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怜。
“我终于能够体会少爷的心情了,能喊你阿诩吗?……阿诩会怀念我吗?”
毕然看见少年开心地点点头,然后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点了点头。看着少年的眼睛,有一种好想跟他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感觉。
“过去我不了解阿诩的心情所以会感到恐惧,一直难以释怀。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阿诩,你可以原谅我吗?”
他看见少年露出腼腆的微笑。
“既然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害怕或生气了。不过……”毕然突然想起磨坪乡的房东和大哥一家人的事,“不过,阿诩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一直跟着我,会让我很困扰的!”
“你瞧!我去的地方,不管是乡下的村民也好,还是我哥和嫂子也好,大家都把我当作疯子,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他微笑着,“以后阿诩如果想来找我,无论多少次都没关系,但要是白天来的话就伤脑筋了!”
“所有人都把我当作疯子哎!”毕然又笑了出来,然后一直笑一直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好久不曾有如此痛快的感觉。少年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可爱,让人好想紧紧抱着他。
“如果阿诩想来找我,请记得晚上来,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别让任何人看见你……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愿意陪着阿诩玩……”
不知何时,毕然注意到自己已经和少年并肩走在一起。两人向前走着,少年开心地与他眼神交会。他们所在的位置像是夕阳西下后的墓地,但刚这么想突然间又换到了别的地方。
慢慢的,四周被白色的暮霭包围了。
毕然感觉自己像是轻飘飘的气体一样,很愉快的走着……不知道睡了多久,自妻子去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寂寞,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似的睡得很沉很沉。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心情相当好。打开的玻璃窗外,从远方照来了柔和的冬日晨光,清爽的微风吹拂着窗帘,窗台上百合花的花瓣也随风摇曳。
毕然看见不知何时又守在床边的大哥站在他面前。
“睡得还好吗?”看到他醒来睁开眼,大哥开口问道,“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毕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是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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