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暮时分,平坦大漠和枯干胡杨在望,吴谲才回头摇了摇快睡着了的宿羽,“你不是说今天路上没有驿馆住了吗?前面有座庙!”
他抱着大被子,跟着谢怀和宿羽走进没人的旧庙,看着谢怀踢开木板,宿羽扫除厢房,然后宿羽百无聊赖地在破败的小院里坐了半天,突然说:“不行,你得吃饭。”
吴谲兴兴头头地回过头去,发现他说的是谢怀。
谢怀对吃饭兴致缺缺,但也快无聊出花了,倒是很愿意进行一些有益身心的运动,跟在宿羽屁股后头找到了水缸、柴火和火石,又洗劫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香炉,“嘿”了一嗓子,“香炉里头填的是小米?我怎么不知道?”
宿羽在院里架了个小炉子,拿香炉煮粥,一边扇火一边嫌弃:“你知道羊长什么样吗?人家羊不是生下来就一小块一小块的,羊还有脑袋呢。白萝卜也不是一丝一丝的,白萝卜活着的时候还有皮呢。”
谢怀拔出剑来,“我什么不知道?我还知道柴长你腿那样,我还会砍柴呢。柴不够用吧?你等着。”
他走出去七八步,又绕了回来,二话没说,“啪”的一声脆响——此人在吴谲的小光头上头呼了一巴掌!
吴谲正坐着玩袈.裟,一时僵了,愣愣地看着他。
宿羽手里的动作也停了,浑身僵得像个冬虫夏草,也愣愣地看着他。
谢大明白见收效甚微,手痒似的,“啪”的一声,又是轻轻一巴掌,“小骗子啊。”
宿羽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吴谲率先反应了过来,“……啊,叫我干嘛?”
谢怀说:“嗬,您架子还挺大,叫您一声还得请旨么?捡柴这活一个人干得了吗?您指望侯爷亲自去?”
吴谲不知道捡柴是什么高级活动,居然侯爷的规格都不够,要他一个皇帝参加才能搞定,但也只好灰溜溜地耸了耸脖子,“那、那我也去?”
眼看谢怀要带着危险人物二号出门,宿羽赶紧说:“不、不用了吧?”
谢怀停住脚,半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夕阳剪出的侧颜,冷声道:“嗯?”
宿羽一个哆嗦。
昨晚上吴谲那一闹,谢怀脑门上的天子之怒瞬间腾地窜了起来,当时就要把小光头扔厨房剁馅去。
但北地山中昼夜温差极大,吴谲年纪小,容易染风寒。宿羽生怕小皇帝交待在自己手里,二话没说就把谢怀撂下,滚去了隔壁。
他把那没眼色的小光头找块干毛巾搓了搓,捂进被子里叮嘱:“陛下,好好睡一觉,很快就到和阗了。”
吴谲露了个眼睛出来,“对了,朕都忘了问你了。和阗和大周关系一般,你为什么肯送朕?”
宿羽说:“有一来有一往,慢慢地不就不那么一般了吗?”
吴谲一皱眉头,“你算计朕?”
宿羽笑了笑,“也不是。你是个孩子,我是个大人,我帮一帮你不是天经地义吗?”
吴谲还皱着眉头,这次是没听懂,“天经地义?”
宿羽说:“我不会害你的。陛下知道这个就行。”
他想拿吴谲做文章是真的,“天经地义”也是真的。宿羽肚子里还剩下一点点零星的良心,也学着林颁洛的样,分一点给老人孩子——吴谲要是再被吴行灌两年药,恐怕也就真是个傻子了。
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宿羽觉得是举手之劳,何况他和大周都不吃亏。
吴谲眨了眨眼睛,突然问:“你跟你哥哥刚才在干嘛?他为什么吼朕?”
宿羽想了想,“我跟你说,我这个哥哥吧,其实是皇帝放在我身边的眼线,我俩不是一条心。你要是在他面前露馅,大周那个皇帝明天就变成老虎精来啃你脑门了。”
小皇帝的圆眼睛一瞬不瞬,“你们不是一条心的啊?不是一条心为什么还睡一张床?”
宿羽噎了一下,“那不是、那个,公务经费紧张嘛。他没带够钱,只够开两间房。”
吴谲把被子从脸上拉下来,缓声说:“你可以跟朕睡。”
宿羽严肃道,“你可是皇帝啊。天子之尊不值钱的吗?天子卧榻容得下他人酣卧吗?”
吴谲老老实实摇头,“很值钱,容不下。”
宿羽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让他露出鼻子来,“那该怎么办?”
吴谲笑了笑,“朕懂了,朕不出这个门了。”
宿羽解决了小皇帝,压力巨大地返回去,上门去被大皇帝解决。
谢怀不知道从哪摸了块磨刀石出来,正霍霍磨剑,寒气四溢道:“舍得回来了?”
宿羽说:“你听我解释。”
谢怀举起剑刃来,对刀锋吹了口气,“我替你解释吧。‘小孩子嘛,虽然是个骗子,但是生了病也不好,小孩子多好玩,软软的,白白的,能举起来扔来扔去,能一张烙饼喂三天,省钱省事,多可爱啊’,是不是?”
他居然这么了解自己!
宿羽颇为惊叹,缺心眼地点点头,“陛下英明,字字属实。”
谢怀一手举剑,另一手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宿羽硬着头皮走过去,被他拿剑拍着脑门算账,“缺心眼吧你?当娘当上瘾了?随便捡个小玩意就当儿子养?你求求我试试,求我就准你生一个。”
当时宿羽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茬,于是试探道:“那咱俩要能混出个儿子……从哪儿生?我是没地儿生,莫非你有地儿?”
谢怀彻底毛了,直到今天半上午都没跟宿羽说过话。他刚才肯自告奋勇找水缸捡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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