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人,他们想要吃我了!
早上,我静坐了一会儿。经纪人送进饭来,一碗菜,一碗蒸鱼;这鱼的眼睛,白而且硬,张着嘴,同那一伙想吃人的人一样。吃了几筷,滑溜溜的不知是鱼是人,便把他兜肚连肠的吐出。
我说“经纪人,对粉丝说,我闷得慌,想着发个自拍让他们夸夸我。”经纪人不答应,走了;停一会,可就来开了门。
我也不动,研究他们如何摆布我;知道他们一定不肯放松。果然!我的黑子引了一个记者,慢慢走来;他满眼凶光,怕我看出,只是低头向着地,从眼镜横边暗暗看我。
黑子说,“今天你仿佛很好。”我说“是的。”黑子说,“今天请记者来,给你看一看热度怎么样。”我说“可以!”
其实我岂不知道这记者是狗仔扮的!无非借了做专访这名目,揣一揣肥瘠:因这功劳,也分一片肉吃。我也不怕;虽然不吃人,胆子却比他们还壮。伸出两个拳头,看他如何下手。记者坐着,拿了录音笔,问了好一会,又在本子上画了好一会;便张开他鬼眼睛说,“不要乱想。静静的养几天,就好了。”
不要乱想,静静的养!养肥了,他们是自然可以多吃;我有什么好处,怎么会“好了”?他们这群人,又想吃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截下手,真要令我笑死。我忍不住,便放声大笑起来,十分快活。自己晓得这笑声里面,有的是义勇和正气。装成记者的狗仔和黑子,都失了色,被我这勇气正气镇压住了。
但是我有勇气,他们便越想吃我,沾光一点这勇气。记者跨出门,走不多远,便低声对黑子说道,“赶紧吃罢!”黑子点点头。
果然这事儿就是有你!这一件大发见,虽似意外,也在意中:合伙吃我的人,有我的黑子,也有我的粉丝!
吃人的是我粉丝和讨厌我的黑子!
我是吃人的人的偶像!
我自己被人吃了,可仍然是吃人的人的偶像!他们真的忍心!
这几天是退一步想:假使那记者不是狗仔扮的,真是记者,也仍然是吃人的人。我还记得李时珍做的“本草什么”上,写着人肉可以煎吃;那群人应是看了这个,还能说自己不吃人么?
至于我的粉丝,也毫不冤枉他们。他对我讲爱你一辈子的时候,亲口说过“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又一回偶然议论起一个不好的人,他便说不但该杀,还当“食肉寝皮”。我那时还不懂,但心跳了好半天。
前天隔壁家黑子来说吃心肝的事,他也毫不奇怪,不住的点头。可见心思是同从前一样狠。既然可以“食肉寝皮”,便什么都做得,什么人都吃得。我从前单听他讲道理,也糊涂过去;现在晓得他讲道理的时候,不但唇边还抹着人油,而且心里满装着吃人的意思。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键盘侠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我晓得他们的方法,直接杀了,是不肯的,而且也不敢,怕有祸祟。所以他们大家连络,布满了罗网,逼我自戕。试看前几天街上男女的样子,和这几天我粉丝的作为,便足可悟出八/九分了。最好是解下腰带,挂在梁上,自己紧紧勒死;他们没有杀人的罪名,又偿了心愿,自然都欢天喜地的发出一种呜呜咽咽的笑声。否则惊吓忧愁死了,虽则略瘦,也还可以首肯几下。
他们是只会吃死肉的!
——记得什么书上说,有一种东西,叫“海乙那”的,眼光和样子都很难看;时常吃死肉,连极大的骨头,都细细嚼烂,咽下肚子去,想起来也教人害怕。“海乙那”是狼的亲眷,狼是狗的本家。前天键盘侠家的狗,看我几眼,可见他也同谋,早已接洽。狗仔们眼看着地,岂能瞒得我过。
最可怜的是我的粉丝,他也是人,何以毫不害怕;而且合伙吃我呢?还是历来惯了,不以为非呢?还是丧了良心,明知故犯呢?
我诅咒吃人的人,先从他起头;要劝转吃人的人,也先从他下手。
其实这种道理,到了现在,他们也该早已懂得……
忽然来了一个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相貌是不很看得清楚,满面笑容,对了我点头,他的笑也不像真笑。我便问他,“吃人的事,对么?”他仍然笑着说,“不是荒年,怎么会吃人。”我立刻就晓得,他也是一伙,喜欢吃人的;便自勇气百倍,偏要问他。
“对么?”
“这等事问他什么。你真会……说笑话。……今天天气很好。”
天气是好,月色也很亮了。可是我要问你,“对么?”
他不以为然了。含含胡胡的答道,“不……”
“不对?他们何以竟吃?!”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黑子和键盘侠是现吃;还有微博上都挂着,通红崭新!”
他便变了脸,铁一般青。睁着眼说,“有许有的,这是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
“我不同你讲这些道理;总之你不该说,你说便是你错!”
我直跳起来,张开眼,这人便不见了。全身出了一大片汗。他的年纪,看起来小得很,居然也是一伙;这一定是那群黑子先教的。还怕已经教给他其他路人了;所以连路人粉,也都恶狠狠的看我。
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别人吃了,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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