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也没有转身,继续向满地枯叶上走去。他们离开此地后,这处书楼就空了下来,也没有住进新的学生。
积雪无人清扫,堆得厚厚一层,连门扉都推不开。
幕四十
夜宴上,因为钜子在家守孝,就由代钜子主持。这种大宴颇没意思,欲星移也无心久留。酒过三巡,外面有使者从北湘江来,带着默苍离的贺礼,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礼,就是一套十二个的白玉杯盏,算是谢过这几个月代钜子的辛劳。
哎,你们看看。欲星移合上盖子苦笑:替他忙里忙外,就送这些来打发人。
堂上,忘老的声音不轻不响,说,就不知道是为了谢老三代钜子劳烦,还是为了其他的事。
欲星移的指节敲在翡翠玉如意上,神色淡淡的;自己素来与他不多话,只笑道,老大喝醉了罢,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呢。
忘今焉道,确实喝多了,老朽禁不住这样的大宴,先行告退了。
欲星移不劝他多留。留着也无甚意思,这一代九算和钜子一样,也并非是继承师者衣钵,迟早要作乱,台面上的脸面,略稳一稳也就罢了。
大宴正要继续,外面又来了一位使者,来自羽国,说是带来了老五的贺礼。
贺礼是锁在一个白石匣子里的,不知是个什么。使者将礼送到,随后便告退了。盒子精细得很,沐摇光接过了,小心翼翼地当堂打开,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又将盖子合上了。欲星移举杯饮酒,眼角瞥见些血色,根本没去问。
老五做事还是那么不拘小节,人头就这样送来,也不管合适不合适。
——最早派去羽国的九算被凰羽所杀,随人头送来的血书里详述了此人在羽国作乱的各项罪证,证据确凿,杀之无疑。看这个架势,再算使者往来的日子,羽国那里应该是出事了,但还确定不了到了什么程度。
这个消息传回北湘江,钜子只能终止守孝,回归尚贤宫。但毕竟在热孝中不便出面,欲星移还是代钜子。时隔数年再见,两人都有些变化,心里却也平静,在天志殿内做交接时,并未有多说什么。
当着许多人的面,默苍离也没多给他什么面子,一册册从盒内取出往年的重要文书看完,淡漠道,“让你主事,就给我管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吗。”
这怎么说呢……哎……欲星移咳了一声:半死不活,好歹还半活着。
“做正事不行,搞排场浪费钱倒是一流。”矩子看那箱东西看得心头火起。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那眼神,分明是动怒了。“连羽国那死了个人都不知道,养你还不如养条鲫鱼。”
欲星移很认真地说,“海里没鲫鱼。”
谁管你海里有没有鲫鱼。说着这样的话,默苍离推开箱子,摔上了盖子。“好歹你还算条活的,至于这里的其他几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了——还是活人吗?”
在座的其他几位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老了,皆沉得住气,互相对视一眼,虽然不满,却没发作。
默苍离冷声道,“明晚月出前,若羽国内部的情报还未送来,就让欲星移替你们磨棺材盖子好了。”
欲星移叹气:掌门真客气,只让我磨个板子。
默苍离说,你磨完了就可以自己也躺进去了,不用再和我交辞呈。
——那名九算原就是计划中要杀的,在这一环上,也确实准备让凰羽动手。欲星移到羽国的这几年做了不少事,顺利将上官氏推向了风口浪尖,而凰羽手腕精准严谨,毫不犹豫,在母家被流言累及时,她立刻选择弃卒保车,杀了同门,将人头送回尚贤宫。
无论将来如何,无论羽国那边演变成何种境况,至少在墨家这边,这笔账有人担着了。上官氏被羽国皇室定论为无罪也好、叛乱也好,这都是那名九算的阴谋,和欲星移没关系,和凰羽更是没有关系。
此人是前任矩子门生,也是老五的助力。这种状况下老五能当机立断将之斩首,虽是意料之中,却仍然教人佩服其铁血之心。
——而默苍离发怒,只是因为情报迟滞太多。不管走向是不是意料之中,此人都不该对情报的收集放松成这样。自己守孝两年,回来观览大概,墨家内部可谓井井有条,完美无缺,但外部一片狼藉,只留下了最基本的情报脉络。
天志殿的书房里,欲星移没辩解一句,挨了顿骂,也就笑笑走了。他就是如此的人,擅长的事情能做到滴水不漏,不擅长的事情,别人不说,他也不会去做,免得多做多错。
矩子还有点恨铁不成钢似的,跟着他到北宫,一路上说,“你也就是个守天下的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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