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凤戏山深处的人们,生活在人类世界的阴影中,挣扎在文明世界的边缘,仰望文明世界的曙光,却终其一生无法到达曙光照拂之地。
命运是无法更改的存在,他把自己禁锢在这个偏僻贫穷的山沟的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个充满温暖的家和一大家相亲相爱彼此守护的家人,比起那些连亲情都没有的人,自己已经够幸运了,如果再祈望更多,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大哥说,大队所有的干部都想让自己去大队小学校教学,回去就答应了吧,听说以后的民办教师也有工资,挣了钱就可以帮家里还账了,三哥也可以喘口气,给自己攒一点谈对象结婚的钱了。
柳凌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看了看公社大门口一群站在他的架子车旁闲聊的人,走了过去。
那一群人看着柳凌小心的从臭水坑边走过来,让开一点路让他过去。
柳凌与一群穿着体面的人擦肩而过,拉起架子车往望宁大街上走去。
还未走到大路上,一辆装得如小山一般的拉煤车风驰电掣的过来,卷起的尘烟让柳凌不得不又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卷起的烟尘也慢慢散开,柳凌拉起车子准备继续走。
“哎,小伙子,你是哪个村儿的?”柳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柳凌回头,疑惑的看着刚才还在公社门口,这会儿正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
他刚才已经看到了这群人中间那三个穿军装的,也注意到其中有两个明显不像是本地人,也不会是荣泽人,应该是部队下来招兵的。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他努力无视他们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中那个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有二十三四岁的军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柳凌心跳有点加速,但还是很平静的回答:“柳家岭的。”
那人温和的微笑着继续问:“不上学了吗?”
“今年刚高中毕业。”
那人扭头看了看另外两个穿军装的人,又转过来问柳凌:“我看你还小着呢,就高中毕业了?”
“我十八岁了。”不算是撒谎,周围人都是这么算年龄的,柳凌这样开解自己。
那人又看看其他两个穿军装的人,露出非常满意的神色。
有四十来岁、比较像本地人的军人问柳凌:“ 想不想当兵?”
柳凌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想,不过俺大队的人没资格报名。”
看起来非常年轻、个子却是最高的军人闻言抬高了下巴,眯起眼睛看着柳凌,神态倨傲中带点惊讶,但没开口说话。
说普通话的军人问柳凌:“没资格?”他转头问本地的军人:“张股长,为什么?”
张股长笑着解释了一番,理由和柳凌刚刚跟柳侠、柳海解释的差不多。
年轻军人突然开口问柳凌:“你腿有毛病么?”他斜睨着人居高临下问话的样子非常傲慢。
柳凌把脸扭到一边,平息了自己几秒钟才转过来,直视着那双看似淡然实则傲慢的眼睛说:“我家里现在有两个曾经的军人,还有一个正在军校进修的,我全家没有一个罗圈腿。”
那人挑着眉上下打量了柳凌好几遍,对另外两个军人说:“张股长,鲁连长,我看他的腿没问题,”他又转向柳凌,忽然换成一副笑嘻嘻的脸说:“身材比例不错,就是你这裤子……呵,艺术品啊!”他说完还嘬着嘴吹了一声口哨。
一口油腔滑调脆生生的京片子,再加上脸上调笑的表情,柳凌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这几天都在地里掰玉米出红薯,衣服全都脏了,今天送柳侠两人来望宁,他只是洗了一把脸,把里面昨天被汗湿透的布衫换成了春天大嫂给他做的一件白粗布布衫,还是这一带农村男人最常穿的传统半圆小立领的那种。
外面是柳魁给他的一件旧军装,已经洗的发白,穿在他身上特别宽。
而裤子,柳凌尴尬的直想退到架子车后面让它挡着自己的下半身。
这不是他最好的一条裤子,两条腿的膝盖处和屁股都打着大补丁。
收秋干活的时候动作幅度很大,衣服很容易破,柳凌不舍得穿他那条没有补丁的裤子,棉布的裤子没有弹性,他每天蹲着出红薯,裤子膝盖处被撑起来,形成两个难看的大包。
看着柳凌的窘相,连张股长和公社大院里几个作陪的人都觉得那个年轻人的话太刻薄,所以不约而同的为柳凌解围:“农村干活的时候都这样,都这样,哈哈,都这样。”
张股长对一个年轻人说:“你记一下他的名字,给他报个名。”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本子说:“我知道他,俺兄弟跟他一个班,柳家岭大队书记柳长青家的孩儿,俺这公社大院的标语都是柳长青帮忙写的,他伯跟他大哥都当过兵,他伯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哩!哎,你叫啥,我上次记住了,这会儿不知道咋就想不起来了。”
柳凌抑制着心里的狂喜,镇定的说:“柳凌,柳树的柳,冰凌的凌。”
那年轻军人又挑挑眉,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看着他。
柳凌回去的时候几乎是一路狂奔,在上窑北坡下看到柳魁的时候他一下冲过去抱住了大哥,欣喜若狂的搂着柳魁的脖子又蹦又跳:“哥,我要当兵了,我也要当兵了……我可以去看看外面什么样了……哥……我要当兵了……“
柳魁稳稳地站着,轻轻拍着柳凌的背,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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