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少年沉睡在云端。
没有任何真实的承托物,戈德里克所见到的埃兰,如同没有重量般,以沉睡的姿势陷入白云之中,被水气遮掩的面庞,看起来竟有了莫测的神秘。
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但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是模样还是衣着都毫无变化,只是闭起眼睛而已……没了那双清澈又灵动的眼睛,埃兰整个人就仿佛是教堂彩窗里绘制的、那些在信徒口中的神话故事里的人物,笼罩着一层朦胧而遥远的光。
这些天,戈德里克很累。
尽管生日宴大获成功,巫师界重新接纳和确认了格兰芬多的位置,他的手中有着奥利凡德送来的魔杖,有着可以联络多人的双面镜,和许多人都相处愉快,在时间转换器的辅助下,难题也在短时间内被一一破解……
这样的生活,不会比那三个月的冲刺学习来得更为艰难,与人相处是戈德里克的强项,但不管听到巫师们胜利或失败的消息,他都为此悲痛。
戈德里克不仇恨教廷,他本就是教廷的骑士,可在巫师和教廷只能存在其一的时候呢,如何选择?
逃避之后,仍是逃避。
尽管不是由自己登上前线,但那些巫师的计划,有的就出自他手。
父亲和母亲总是安慰他巫师的寿命很长,一切都会过去,阵痛之后便是新生,可他们都是站在巫师的角度上讲的。
戈德里克需要埃兰的意见。
不知为何,他认为能从这里得到公正。
可是,现在要怎么上去呢?
戈德里克从最靠近城堡顶端的窗户爬上去,很快没了落脚处,他正想使用魔法时,脚下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那是透明的阶梯。好奇很快被随之而来的喜悦冲散,戈德里克不禁认为这是埃兰为自己准备的,金发的巫师登上台阶,来到黑发少年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呼唤:“埃兰?”
睡得很熟的样子。
尽管知道对方的起床气不好对付,但戈德里克此时的心情太过急切,他忍不住加大了声音,无果后又直接用手推了推,“埃兰,起床,已经过去六天了。”
形状优美的睫毛颤了颤,而后,漆黑的眼睛睁了开来。
“是你啊。”埃兰的语气飘忽而柔和,眸子里雾气弥漫,似乎还不太清醒,“还舍不得出来吗?”
“?”
“不要告诉我你也转生了,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
“我玩腻了。”
“???那个,埃兰……我是戈德里克。”
黑发少年的眸子终于恢复了清明,可说的话仍是那样奇怪,“嗯,蜗牛壳。”这样说着,他半撑起身体,凑近了,抬手抚摸金发巫师的脸庞……戈德里克呼吸一窒。那张没有丝毫瑕疵的脸庞,离得太近。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游离着靠近埃兰的手,正当戈德里克静下心来想要捕捉那东西时,却又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等你出来再叫我。”
似是倦了,埃兰留下这样一句话,云雾翻涌,将少年的身影消弭。
戈德里克下意识地上前,脚下的阶梯却消失了踪迹,他直直从天空落下——
“啊!”
“是……梦?”
金发的巫师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坐在卧室的床上,而被叫声引来的家养小精灵正关心而真诚地看着他,“主人做噩梦了吗?是不是梦魇在捣乱?伊迪去教训它!”
戈德里克苦笑,“不用。”
好容易劝走了总想为此做点事情的家养小精灵,戈德里克睡意全无。魔杖轻点太阳穴,戈德里克从脑海中抽出根银丝,确保不会遗忘,这才借助器具细细地观察起方才的梦境。
巫师认为,梦境自有其隐喻。
戈德里克以往是不信这些的,进入格兰芬多城堡以来则在信与不信间徘徊,而今日——
巫师赫然发现,梦中埃兰沉睡的塔顶不是格兰芬多城堡的模样,他所看见的景象也并非以往所熟悉的,如今回忆起来,如果说和梦境中的画面与哪栋建筑物重合的话……他拿起罗伊纳和赫尔加留下的图纸。
那是她们理想中学校的模样。
——埃兰,是在“未来”吗?
是啊。
既然可以回到过去,为何不能去往未来。
戈德里克轻轻垂下眼眸,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脸庞,那里,似乎仍然残留着埃兰的手心留下的温度。
“舍不得出来”“蜗牛壳”“等你出来再叫我”……这些话语所昭示的,再明显不过。他的身体里,有着什么?
“你好,我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金发的巫师喃喃自语,“能够知道你的名字吗?”
没有回应。
意料之中。
戈德里克没有忘记,埃兰还提到“不要告诉我你也转生了”这句话,意思是埃兰自己转生过,而此时在他身体里的某个人,可能也是转生的状态吗?戈德里克对这个词并不陌生。
或者说,他更熟悉的,是复活。
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而后,降临的便是神迹。
那么,他呢?
埃兰平日里所看到的,到底是戈德里克,还是他身体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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