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和专业的录音设备记录下来的声音相差甚远,可一般人想要听清楚里头讲了什么内容还是轻而易举的。
裴向雀却不同,他自小患有语言障碍,确实听不懂。那些话就像被无厘头得纠缠起来的线条,紧紧地缠住了他的意识。
可这只是第一遍。很快,裴向雀又将进度条重新拉了回去,颇有耐心仔仔细细地反复重听了好多遍,还时不时将那些能够辨认或者自己猜测下来的话写在了纸上。
前几张纸上已经罗列了几条他十分确定的话语。
“那个傻子。”
“连话都不会讲。”
“老朱你厉害了。”
“骗傻子的钱。”
裴向雀按下暂停键,皱着眉头,隐隐约约分辨出几句话,急忙记在了纸上。
“钱……减半……寄……”
裴向雀是不怎么会讲话,也听不懂别人的话,可他不是个傻子,听出了这几个字,剩下的也能猜得出来了。
朱三,也就是录音里那个老朱,将裴向雀委托他寄回去的工钱,暗自扣了一半,自己吞下来了。
朱三是裴向雀的一个同乡人,据说在外头混的不错,每年过年回来手头都宽裕得很。裴向雀的父亲裴定就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朱三,带他出门打工。
那时候裴向雀才十五岁多一点,还算是童工,正规的地方是不会收他的。可朱三待的本来就不是个正规的工程队,里头鱼龙混杂,也不会细究极裴向雀的年纪。反而以他的年纪太小,力气不大,减了他一小半的工钱。
裴向雀因为语言障碍,不能沟通,裴定为了方便起见,让裴向雀拜托朱三替他寄钱回来,没料到朱三却暗地里昧下一多半,进了自己的腰包。其实作为照应的费用,裴向雀本来也是把工钱的一小半给朱三的。可朱三太贪心了。
裴向雀怔怔地床上躺了好久,铁皮顶上吊了一个白炽灯泡,被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昏暗的灯光笼罩了裴向雀全身。他的皮肤原来是很白的,如今却被晒成了黑炭的颜色,又很瘦,只能隐约看得见出众的五官,可蜷缩起来就像一只灰溜溜吃不饱肚子的小麻雀。
他想着该怎么把钱要回来,最起码,以后是不能再把钱交给朱三了。可想了很久,裴向雀却没想出个什么办法来。他没有力气,也没认识的人,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
裴向雀在冰冷的床铺上瑟瑟发抖,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才十六岁,本该是什么也不明白的年纪,却活的这样难。
陆郁是昨天凌晨到宁津的,他这时候年纪还轻,对安眠药的抗药x_ing还不太强,随便吞了几片,稍睡了两个小时。梦里有一个白白净净,个子比十八岁时还要小一些的裴向雀。可是梦一醒,裴向雀的影子便如同破碎的镜花水月一般,悄无声息的没了。陆郁并不太在意,揉了揉额角,他现在已经到了宁津,离见到一个真真正正十六岁的裴向雀的日子便不远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陆郁都在和这边的合作商谈生意,扯皮的事情太多。他现在才二十四岁,在商场厮杀看着模样就太小了些,不能服众。而且这里不是淮城,陆郁经营已久的地方,在宁津他是个外来人,更让人觉得格外好欺负些。
可陆郁不是能让人欺负的人。陆郁确实是有很多时间,很多精力,可他只想把这些耗费在裴向雀身上。
从早晨八点到晚上十点,双方谈了一天,桌子对面的人都有些撑不住了,无可奈何地签下最后一个名字,说:“我是年纪大了,比不过你们年轻人,又厉害,又能撑得住。”
陆郁的手腕强硬,旁人轻易从他手里得不到好处,可他又确实能力卓越,原本年轻一辈便没有比得过他的。现在他长着二十岁的壳子,其实已经三十来岁,商场上的事更是驾轻就熟,无人能敌。
他从助理李程光手里接过签好了的合同,又翻了一遍,站起身向对面颔首,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挑,最后转身离开。
李程光x_ing格沉稳,替陆郁拉开车门,轻声问:“您是要回酒店,还是先去看看场地?”
陆郁一怔,偏头看了看窗外,有万家灯火通明,而裴向雀的灯,也在这其中一盏里。
他心里忽然柔软了起来,语调略带轻松,“回酒店,我还有一件最要紧事没办。”
李程光点了点头,司机缓缓地驶向酒店。
回到酒店后,陆郁先打开抽屉,里面摆了一份才送来没多久的文件。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慢条斯理地拆开了一个密封的档案袋,从里头抽出几张薄薄的纸,在过于强烈的光亮下透着光。陆郁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又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
李程光有点好奇,他虽没跟陆郁多久,可对自己老板的x_ing格还算了解。他总是运筹帷幄,闲庭若步,该是多要紧的事,才值得陆郁这么重视?
其实这几张纸上记录的是裴向雀人生的前十六年。陆郁上一辈子只是模糊的知道些大概,等他真的想要完完整整地了解裴向雀的时候,前尘往事都不再必要。
因为裴向雀死了。
直到陆郁回到九年前的现在。
裴向雀出生在南方的一个水乡,他的母亲因病去世的很早,父亲裴定另娶了个女人,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叫做裴向龙。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裴定娶了周秀,特别是有了裴向龙之后,对有着语言障碍,话都说不好,被外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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