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昕之接下来的说法,差不多证实了郁容的推测。
当然,并不是传销。
这一窝人贩子跟寻常的人贩子不一样,非常“专业”,所略卖的人口,不拘男女老少,男的卖作苦力,女的送勾栏院,对小孩子处理的手段就更多了。
为了保证“货”不出问题,人贩子在鬻口的同时兼起了“训诲”。
最终卖出的人,往往被洗脑得十分彻底,“安安分分”,对主家俯首帖耳,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因着绝大多数被略卖之人嘴巴太紧,逆鸧卫又得顾忌着莫打cao惊蛇,查找人贩子“窝点”的工作一时不顺。
遇到虎子被人贩子拐卖是巧合,聂昕之素来敏锐又谨慎,尽管嘴上说去理县报官,为防止万一,在经过小镇时留了暗号。
遭遇罗里长,来到罗山村,就是“意外之喜”了。
“兄长如何怀疑他是人贩子?”
聂昕之淡淡道:“观其看容儿眼神,必存心不良。”
郁容:“……”
刚刚还暗自赞叹兄长厉害得紧,听了男人这一句,顿时觉得有些不靠谱了。
便莫名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事。
郁容试探地问:“清河坊那位蓝姑娘……兄长还记得吧?你当初怀疑到她,可也是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咳,不对?”
问是这样问,在心里暗笑自己想太多,事实要真如此,也太扯淡了。
不料,聂昕之居然点头了:“心存不轨,定有不可告人之秘。”
郁容一时无语,遂觉压力山大。
早先腹诽过烛隐兄“恋爱脑”,其跟这男人相比,真真小巫见大巫罢?
真担心,因着自己,导致兄长哪回判断或决策失误,届时可真是罪过了。
郁容不由得纠结,半晌,纠结不出个所以然。
只好将注意力放回人贩子一事上。
“为什么又怀疑罗山村是人贩子窝点?”
聂昕之回:“观房屋与院墙,野径小道暗藏玄机,村民面貌有异、气息非常。”
郁容听了汗颜,好玄乎的感觉,他怎么一点儿没觉得哪里“有异”“非常”了?
“确定?”
聂昕之漫不在意:“待明日逆鸧卫搜查一遍即可。”
郁容想了想,颔首:“反正这家子是人贩没得跑了。”说着,忍不住叹息,“白日里,看罗家一家对虎子关怀备至,也是骨r_ou_情深……为什么要做略卖人口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聂昕之语调平静:“不过是利欲熏心。”
郁容默了,片刻后,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
确实……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无非利欲熏心,色迷心窍,权势惑人。
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反正有逆鸧卫,他除了愤慨一通,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安分当好自己的大夫罢!胡思乱想着,郁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在第二日他被聂昕之护送往理县的住处,罗山村人贩子的事当真便与他无关。尽管一想到满村的人贩子就心里堵得慌……眼看年节在即,便努力转移注意力,打起精神准备过年的事宜。
马上就是三十了,这可是他和兄长定情后的第一个团圆年!
“小郁大夫。”
郁容正盘算着年夜饭的菜谱,就听到一郎卫的叫唤。
那位郎卫说:“此地医者不足,我等冒昧,意欲请你援手相助。”
能帮上忙的,郁容自是不会拒绝,果断放下了私事,跟上郎卫的步伐,话语之间却难免好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偌大的一个县城,居然会医者不足。
郎卫面露难色,铮铮铁汉竟是忍不住摇头叹着气:“小郁大夫亲自一看即可知晓。”
郁容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遂没追根究底,待到抵达了目的地,总算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
一座院子里,全是从罗山村解救出的被拐骗之人。
成年人且不提。
郁容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那些小孩给吸引了——
个个瘦得不成人形,有些明显被整残疾了……
最丧心病狂的是,有特别小的孩子竟被塞入坛中,正是人贩子“精心培养”的所谓“坛中人”!
第121章
“坛中人”, 顾名思义,将小孩塞在坛子里, 只露出头, 培养成畸形儿。
人贩子将其转卖给江湖卖艺人,往往以杂耍表演的形式呈现给世人,或看惊奇, 或博同情,以此赚取施舍钱财。
“坛中人”尽管听着已是惨无人道,但对被略卖的小孩来说,竟还不算落入最悲惨可怕的境地。
最为灭绝人x_ing的是,少数相貌不佳、脑筋也不灵活的孩子, 便可能会遭遇剥r_ou_炙骨的待遇。
剥r_ou_为人所食,炙骨者则炼骨成药。
所谓“采生折割”, “生”者活人也, “采”活人之耳目脏腑,折割肢体等,取之和药。
譬如被旻朝官方一直以严刑压制的巫医,常有一些所谓秘方, 即以活人之骨血为药,这些“药”的来源即为“采生折割”。
猝不及防地看到眼前这一幕, 郁容莫名感到胃部泛出一阵阵呕意。
尽管, 一初生活在信息爆炸的现代,他对人贩子略卖人口之种种时有耳闻,也知道被买卖之人的处境凄惨, 甚至也曾路遇街边乞讨的畸形儿……可蓦然间亲眼看到,这么多活生生的孩子被折磨不成人样的场面,三观仍在一瞬遭受了极强烈的冲击。
贪婪之人心,欲壑难填,以至险恶如斯!
“小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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