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她声调之中的哽咽,简古明的心堵得发慌,他读懂了他们的声音,某种莫名的沈重也随即在他的眼底浮现,最终模糊了他的视线,而在朦胧出现的画面是他以後的生活,那里边没有他父母的存在。
……有天,身为普通人的他们,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
这夜的团圆饭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简古明的父亲喝得酩酊大醉,他的母亲也醉了七分,俩人让佣人们搀扶著就回房去休息了。简古明静坐在原位上目送他们离开,父母的背影有点孤独苍老,他的目光透著悲伤和歉意,以及痛彻心扉的自责。
不久後他们也都回了房里,这除夕夜也不好让孩子们自己睡,於是今晚一家五口就睡在一个房间。出门前洗过澡了,可风无释还是领著小黑狼和简子敬进浴室再洗一遍,简古明则有些许怀念地环视著他的房间。
这里什麽都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半点没有变过。
“莫诀,我……是不是很不孝?”简古明问出口的每个字都念得很辛苦,他站立在窗边远眺著漆黑的天幕,唇间用力地吐出了那道在胸腔纠结不散的郁气,其中蕴含著异常苦涩的酒味,“他们就我一个儿子,先不说我这辈子没让他们两人享过福,从小我总让他们给我收拾麻烦,现在他们都老了,我却连陪在他们身边都做不到,以後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和他们见面……”
“别人的家都是热热闹闹的,而他们每次过节其实都会很寂寞吧?可这些年他们为什麽不说呢,没有半句怨言就算了,他们甚至从来没有要求过让我回来,没叫我回来看看他们……莫诀,我真该死!”情绪在逐渐失控,简古明的话语带上了哭腔,他咬紧牙关试图压抑著喉咙里溢出的痛苦的叫喊,莫诀几步来到他身边抱住了他,把他的流满泪水的脸庞按进了胸前,在他耳边低语:“哭出来吧,没有人会听见的,他们听不见你在哭。”
……
听著门外男人的抽泣开始演变成了失声的悲悸恸哭,简子敬和小黑狼都乖乖靠在风无释怀里,他们大概也知道什麽,只是默默地听著,最後没有吵闹,也没有打搅地跟著简古明一起流泪。风无释抚摸著孩子们的背部,他低低地叹息,借此让心里的愧疚平息一点点。
他们几个是幸福了,可他们带走并占据了别人的孩子,没有给他们上诉的机会。
他今晚喝了不少,其实也有点醉了,醉到他终於能够死心地来正视他忽略已久的问题。简古明不知道他应不应该怀疑,毕竟现在他的生活成型了,可他控制不了现在脑海中拼命想去追寻的沈淀的过往,他在遇见莫诀之前的生活,还有那些生活中每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现在,他再也没有见过的那些面孔,遇到过那些人,属於他的痕迹正在所有认识他的人记忆中褪去颜色,在最後会画上句点。简古明这个名字会被遗忘,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但这世间有两个人却永远记得他的一切,房里永远放著属於他们的全家福。
“每个人都有注定的命数,也有自己应该去走的路。”莫诀带著几许的慎重说话了,也许是想让彼此都不再那麽心疼,他感受著简古明崩溃的哭泣中的难过,举手如同哄孩子那般拍著他的背,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诉说:“如果你想,以我的能力想让两个人类拥有永恒的生命并不难,但是简,你要考虑清楚。”
“从下午的事你应该明白,我们不适合公共场合露面,也不适合在社会上生存,甚至不能和任何人成为朋友,而他们也许会面临比我们更严重的问题……永恒是个没有尽头的数字,这期间的变化谁都难以预料,而望不到终点的生命会让人感到恐怖,也很沈重。”
这是莫诀最後对他讲的事,简古明没有回答,他没有动静,只是双肩在微微地颤抖。
……
时间也许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也许不过几年。
简家的大宅还是没有改变,不过住在里面的人变了。他们变老了,记忆力也退化了,可有些东西和画面他们执著得没有忘记,每次回想起来都还是很鲜明。
某个夏天的午後,阳光洒满了室内,桌上打开著的电视机播报著这样一则新闻:“今日凌晨,有辆黑色跑车在观阳山的山路因超速驾驶不慎坠翻,司机当场死亡,现已确定驾车男子为简氏集团的继承人简古明……”播完了这则新闻,有位特聘来的佣人就把电视机关上了,接著就悄无声息地掩上了门离开,不惊扰老人们的休息。
窗外似乎有著若有若无的虫鸣,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靠在摇椅上摇呀摇,年迈的男人牵起了女人枯皱的手,他们对著彼此笑了笑,恍惚间如若回到了初识的时候,以及迎接了孩子到来那天的场景。现在他们已老去了,不过对方脸上的笑容始终没变,一如当初。
当霓虹灯彻底熄灭,喧嚣沈寂而去,繁华也已经落下了,在夜里泛著光的不仅仅是星星,还有最美好的朴实真挚的感情,即便他们没有永恒的生命,即便他们惦记著那个被很多人遗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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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说呢,因为惹鬼的实体差不多了要开始准备了,所以这个番外得先告一段落。呵呵,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後再开另一个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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