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她就窝进了房间,开始研墨作诗。不多时,咬着笔杆子写下: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好诗。”身后有人夸奖。
不用回头也知是谁。被夫君夸奖本就理所应该,可还是小有得意,她喜滋滋盖上自己的私印,“本宫一般时候不写诗,自然一写就是佳作。”自我吹嘘是种美德。
简拾遗一把夺过她的作品,居高临下看她,神态淡远,“听说今日争相目睹探花郎,果真美艳无双,独占人间第一香?”
重姒抬头笑出个纯真无邪的角度,“哪有的事。”
“回来就诗情大发,倒是难得。”简拾遗不动声色。
的确难得,从来没见她给谁写过诗,就连身为驸马的太师,这些年都从来没有收到过疑似情诗的东西。那个什么探花郎,你的仇恨值实在拉得够大,以后官场有得你混了。
(新科探花郎夜里看书,打了个不小的喷嚏,咦,谁又惦记上我了?)
重姒殿下作为情场老手,哪能一招被击毙,拉着相公的手,送上温暖,“夫君可不要忙坏了,吃宵夜了没有?阿蝉今日没闹你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简拾遗反握住她的手,拉向怀中,一把抱起,“为夫多久没侍寝了?”
居然主动提出侍寝,今天实在太诡异了。重姒镇定心神,“这不是夫君太忙,没敢打扰么。阿蝉又总是离不了你,咦,今晚阿蝉怎么处理的?”
“交给n_ai娘了。”简拾遗抱了娘子度春宵,“是我忙于朝事,还是你忙于往外跑?外面的花更香,是么?”
“可不是误会了么,我这是替姜儿物色驸马呢。”公主躲进被子里,作纯真貌。
“看中谁了?”
“探花郎……”公主察言观色,立即改口,“啊不是,不是我看中,是探花郎看中姜儿,嗳,是真的……”
简拾遗躺入被中,俯身将她拉过,狠狠咬了一口。公主掀了被子逃命,“不带这样的……”
当然没逃了,又被拉过去受酷刑。
“让你知道什么叫独占人间第一香!”
“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本宫错了本宫错了……”这年头文字狱太凶残,作个诗都要受酷刑。
“知道错了,就再生一个来弥补。”
“……”这个比较划不来啊,十月怀胎,她又要被变相禁足了。
71番外:解忧篇
我在一场灾难中降生。这场灾难改变了我的家族,也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我原本是一介无忧无虑的少年,在洛阳何家的庇护下,快乐地长大。直到我意识到,我与哥哥姐姐们的容貌有异。仆役们私下说,九公子过于美艳,恐非吉兆。姨娘们打着团扇轻笑,果然是卢家的种。
一直以来,我被嫡母带在身边,很多时候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娘亲。她独居何家别业,少人来往。我只在重大节日,比如她的生日或我的生日,或另外一个神秘的日子,会被仆人们带到别业跟她相见。
一年一年,她看我的眼神,由溺爱到陌生到冷漠。我想,她是从我脸上看到什么其他的东西了么?以至于非常不情愿看到我。
我也不爱再去别业。可是仆人们的谈话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个怪胎,甚至是个野种。我哪里错了呢?
洛阳何家是几百年的世家,从礼仪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能讲究到用一本古老的书籍来阐述。我喜欢用礼仪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它可以使我显得血种纯粹一些。可不管世叔世伯们如何夸我有何家先祖遗风,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在暗地里看我的笑话。我又哪里做错了么?
十六岁的时候,我被家里安排出去游学。第一次彻底走出洛阳何家,我不曾回头。
遍访名师的阅历,让我逐渐从一个青葱少年长成了一个风雅名士。世家崇尚风雅,可你们知不知道,风雅底下是什么?
是放荡,是虚诞,是薄情,是纵欲。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酒色财气,哪一样我都擅长。昨日跟名士彻夜玄谈,今日跟佳人花下有约,于我有何难?
诚然没想到的是,我的世家公子名声传回了洛阳,人人争先模仿,少女们堵在街巷,候我一过。
她们是爱我的皮相,还是爱我的放诞?
我还是回了一趟洛阳。据说那天的洛阳花枝被折空,满城的花朵都被少女们用来砸了我。头上,衣上,脚下,全是花骸。于是他们叫我洛阳花。
被冠以洛阳花的同一天,我与生母y-in阳两隔了,当然,她没忘记给我人生再往悬崖边推一把。我的身世终于揭晓,不再是何家的秘密,因为他们不用再瞒着我,也不用再私下骂我野种。
我是叛臣之后。
命运就是这样,在你以为你得到了很多财富的时候,他一把全部捞走。你胆敢以为自己富有么?你睁开眼的下一个瞬间,发现你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的结论太可笑了,因为你就是个水里的蜉蝣,朝生暮死。
这年我19岁,去了长安,向名满京都的翰林院大学士简拾遗问学。不入长安,不知盛世气象。简学士谈吐得当,毫不矫揉,由小处见大道理,不自矜,不虚夸,不粉饰,不遮掩。其见解不是外面那些名士的玄谈可媲美的。他不爱玄谈,你却无法不承认他当得起名士的称呼。是真名士自fēng_liú。
既然京都已有他简拾遗,那我何解忧还留在此处作甚?我欲告辞而去,他却似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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