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姓祝,六十出头的老夫妻俩带着二十岁的孙子住在一幢独门独院的小楼里,就在镇子最边缘。挨家走访的时候李熏然在他家闻到一股极浓的香烛味道,几乎到了呛人的程度,老夫妻只说自己家这个孙子脑子不太好,生下来就痴痴傻傻的,所以老两口虔诚信佛,他看那男孩确实一脸呆傻,也就没有多问。不过那天出门的时候,李熏然差点和门外冲进来的中年妇女撞在一起,那妇女收住脚冲他道歉,紧接着就扯了祝大娘的袖子急火火往屋里走,李熏然隐约听见她嘴里叫了一句“祝仙姑”,又说要求什么家宅平安的符水之类。
当时李熏然并没在意,只当是封建迷信,毕竟这事也不算新鲜。然而路上他给镇里派出所打了电话,派出所片儿警说刚开始孩子失踪的时候家长病急乱投医还找祝仙姑给算过,也没算出个啥结果。从一个来月以前起,祝仙姑神神叨叨地说那女孩儿必定尸首不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女孩家里还上门很是吵嚷了一番。等到尸体被发现以后,全镇都传言祝仙姑灵得不得了,连他家门槛都快要被求平安符的人踩下去一寸。李熏然又追问这祝仙姑收不收钱,片儿警噗地笑出来,说都是去求祝仙姑的人主动给的钱,一给一收,区别大着呢。
于是李熏然心里那点怀疑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不是因为他们卖符收钱,而是一般神棍怎么也不会提前说出“尸首不全”这样明确的话来。
他没有进镇,直接顺着国道开到祝家门口,刚下车就闻到那股刺鼻至极的香烛味道,顶得人太阳x,ue都疼。小院的铁门是从里面扣住的,李熏然敲了两下,来开门的是那个傻子,对李熏然咧着嘴笑起来,嘴里呜噜呜噜说了句勉强能分辨出来的你来啦,又回头冲黑洞洞的屋里嗷嗷叫了两声。
祝大爷闻声从屋里出来,眉心聚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是小李同志啊?我上次都说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又来了呢?”
“大爷,我这不是听派出所说的嘛,说您这儿算的特别准,我也想来问点事儿……”李熏然顺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从兜里掏出烟来恭恭敬敬给祝大爷点上,傻子伸着手呵呵笑着来要,他又递了一根过去,嘴里赞叹道:“你说大娘怎么就算得那么准呢?派出所的人说大娘就是活神仙,连那个小姑娘的事也算得一点不差。”
“我家老婆子什么也不会算,小李同志这是听差了吧。”祝大爷绷着脸,吧嗒吧嗒几口就抽完了一根烟,把烟头狠狠捻灭,“一大早我还得下地呢,就不留你了。”
“大爷,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结婚!”
李熏然话声刚落,旁边正把香烟当成木奉木奉糖在嘴里含着的傻子来了j-i,ng神,口齿不清的嚷起来:“结婚!要结婚!”两步奔到他爷爷身边,扭着身体叫喊:“还要老婆!要,要大的!”
祝大爷脸上有点变了颜色,傻子只管翻来覆去叫这几句话。李熏然从这傻子的话里听出更多的不对劲来,看看祝大爷,不动声色地问傻子:“为什么要大的啊?”
“小的,不好!”傻子极其天真因此显得更加 y- in 猥地做了几下挺腰的动作,“一弄,就疼!就凉了!”说着用手在自己胸腹之间比了个高度,强调似的又说了一遍,“小,不好!”
一米三左右——正是那个死去女孩的大概身高!李熏然内心飞速思考着:如果说傻子强j,i,an了女孩儿的话,分尸的又是谁?以傻子表现出来的智力程度,绝无可能独自完成分尸和抛尸而不被人发现,那么是祝大爷还是祝大娘呢——
红着眼的祝大爷c,ao起靠在墙根下的铁锨,咣地一声拍在李熏然后脑勺上。
李熏然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胸口一阵反胃,他艰难地干咽了两口,做最后的努力:“大爷,您这是怎么了……”
又是一锨打在他头顶上,李熏然再也坚持不住,软软倒下,视野里由远到近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女式皮鞋的脚,款式非常旧了。他在昏过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想,原来这两个老人都是帮凶。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李熏然后脑一阵阵的疼,手腕上冰凉沉重地箍着个铁圈,他伸手顺着铁圈去摸,听到铁链哗啦哗啦响的声音,也摸到链子上有一节特别凹凸不平,像是牙印,末端深深钉在地里——这是条拴狗的链子。空气里香烛味淡了,代之以泥土的腥气,水果烂了那种带点甜的霉味,腌菜缸特有的酸味,还有排泄物的味道。他想,这地窖里大概还关过别人,比如那个没被发现尸体的男孩儿。
“有人吗?”他轻轻地问。
没人回答。黑暗浓重的像是凝成了固体,把一切都包裹在原地,留下让人心慌的暗与静。他摸了摸衣兜,钥匙手机都不见了,连手表也被摘走,没法确定自己昏了多久。这时他有点后悔来的时候没去趟派出所留个口信说一声自己要来祝家,或者干脆找个片儿警陪自己一块来,两个成年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着了道。又或者假如自己能够再警惕一点点——他都能想到凌远会怎么吐槽自己了。
——不能等着别人来救。尽管头晕得厉害,李熏然还是摸索着站了起来,扶着膝盖吐了几口酸水之后试探着往四周走,想要摸到一堵墙壁,然后想办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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