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舍地最后嗅了嗅莲鲤的味道,我将香包拿给随行迎亲队的媒婆充当信物,里面藏了一张纸条:
夏风熏碧叶,江鲤慕白莲。
聪慧如她,一定知道江蠡就是静鲤,我来迎她过门。
眼前一片黑暗的日子总叫人不知今夕何夕,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管家来报:柳家的陪嫁队伍已经在城郊的柳家别业歇下,待明日我便可迎柳小姐过门。这一夜,我没有睡着。
次日一早,我由着丫鬟的牵引站到了状元府的门口,准备迎接新娘。因为我的眼睛,婚礼免除了骑马迎亲,跨火盆等诸多环节。我牵着红绸的这端,任由红绸那端的濯莲带领着我的方向,她身上久违的莲鲤幽香飘进我的鼻腔,令我心满意足到想要落泪。
可好景不长。拜过天地后的几天,我竟是摸不到濯莲的一块衣角,也听不到濯莲说一句话,若不是时时能闻到莲鲤香独一无二的香味,我有时都会怀疑濯莲到底在不在我的身边。
按照翠袖的解释,她家小姐这是水土不服染上了重度风寒失了声,又怕把病气过给了我,才与我保持这般距离。我倒是有妻万事足,不疑有他,还把皇帝琼林宴时赏我的雪山参取给翠袖让她拿给濯莲补身体。
等她好起来,我要把对她的思念,和这四月来发生的一切,都好好说与她听的。我这么想着。
是夜。
蝉鸣声在静谧的状元府里显得格外吵闹,我坐在木桶里,正往身上细细浇着水。
我洗澡从不让下人近身,更不用侍候,这是整个状元府都知道的规矩。直到我失去双眼后,我沐浴时旁人不得近身这条死律也还是没有变动。
感觉泡得差不多了,我从木桶中起身走出,拿过桶沿的帕子细细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左手伸长摸索着搭在屏风上的裹胸布。
突然,我听到了不远处一声短促的抽气声!我慌忙用手中的帕子捂住胸口,另一手下意识地摸了个水瓢向声音的来源扔了出去,那个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发出一声不大的叫喊,然后房间安静了。
我胡乱裹了几件衣服,往那个方向摸索着,直到摸到一具温热的躯体,我才意识到我可能是把人敲晕了,便向外头大声呼救。
直到我房里的大丫鬟残月带着几个打杂的嬷嬷把人背到了我卧房,又请了郎中诊治确认无碍,我还一直没有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
为什么胡思乱想呢?因为残月甫一进门的那声惊呼:
“啊!夫人这是……这是怎么了!”
我坐在床沿,又一次伸手去摸着床上那昏迷女子的手。如此近的距离,我确是能够闻见女子身上幽幽的莲鲤香气,但这手……
我慢慢放下了那双手。这不是她。
在她昏迷的这些时间里,我问了残月,问了管家,甚至托人去请来了当时的媒婆。他们都告诉我,床上的女子,就是和我拜过天地的,如假包换的夫人。
于是,我只剩下一件能做的事:等这“夫人”醒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为什么我失去了眼睛。
作为一个挂名赋闲的状元郎,我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那“夫人”的床边。听到第四次j-i鸣的时候,床上传来女子迷迷糊糊呼痛的声音。
竟是翠袖!我几乎是霎时间分辨了出来。我顾不得给她一点清醒的时间,积攒了几天几夜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抛向了她:“濯莲呢?为什么她们都说你才是夫人?为什么你大半夜出现在我的卧房?你想干什么?”我心里的疑问每分每秒膨胀,终于到了濒临爆炸的点。
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翠袖又昏了过去,我正欲伸手去探她,她却突然笑了。我没听过这般的大笑,自嘲,苍凉,奋不顾身。
笑完了,翠袖的声音反而小了下来:“和状元爷成亲的,一直是我啊。”
“不!这不可能!濯莲呢,她出什么事了吗,她没有收到我的香包吗?”我抱着头使劲地摇着,不敢相信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位成这样。
“夏风熏碧叶,江鲤慕白莲?”与我的失态不同,翠袖好像已经从失控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语气异常地镇定,“我家小姐不傻,她知道是你。”
“那她人呢?为什么嫁来的是你?她路上出什么事了吗?她在和你配合捉弄我玩吗?”我在脑海中搜索着一个个可能x_i,ng又一个个推翻,俨然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静鲤,我叫你声状元爷,只是抬举。”翠袖冷笑一声,“你凭什么以为,我家小姐作为姑苏柳家唯一的嫡女,会因一条痴心妄想的圣旨就甘心嫁给一个前途尽毁的瞎子?”
我突然如遭雷劈一般定在了当场。我想过那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我道是为娶她过门剜去双眼也不足为惧,却没有想过她愿不愿嫁给一个瞎子。
可能是看到我瞬间变得惨白的神色,翠袖接下来的话听上去底气足了很多:“任你是那广阳寺的静鲤又如何!我们小姐啊,一听被赐婚给一个瞎子,当着传旨太监的面就晕过去了啊!小姐醒后哭了整整三天,寻死寻了好几次,老爷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冒着欺君的风险让奴婢替嫁……”
“是我……配不上她。”脑子里很混乱,又仿佛一片空白,翠袖的话音越来越远,我好像听见交织纷杂的声音不停地唤我,但我谁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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