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弥漫着用过除颤仪后的焦糊味,这抢救的场景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熟悉是因为曾经无数次亲身经历,陌生又因为此时此刻好像一个局外人,只能无助地看着其上演。
不知道谁尖着嗓子叫了一句:“没有心跳了。”
医生丢掉除颤仪,开始做心肺复苏,可做了没几下忽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丁知行。
“快按啊!怎么不按了!”死水般的丁穆炎突然沸腾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推开那医生,自己上阵。
可刚按了一下也愣住了,手一放上去他便感觉到了,只不过那么几下,爷爷的肋骨断了起码有三四根。
他太脆弱了,脆弱到已无法承受这个力道,好像一个勉强黏合起来的玻璃瓶,风一吹就有可能散架。
那医生已经回过神来,将丁穆炎推到一旁继续按压。
丁穆炎跌跌撞撞地退到一边,一张病危通知递到他面前,一医生对他喊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看见人嘴巴动了动。
不过短短数天,他又收到了一张病危。
他木然地转过身,把病危通知书贴在墙上,想要签字却发现没有笔。
笔呢?他应该放了一支笔在口袋里的,之前好像还写了个医嘱,写完之后放哪儿了?
丁穆炎面无表情地从左口袋摸到右口袋寻找那支他用过的笔,可那支笔就像掉进了黑洞,怎么找都找不到。
放哪儿了?丁穆炎陷入了执拗的怪圈,他一定要找到那支笔,一定要用那支笔签病危通知书,其他的笔都不行。
终于,他在胸口的口袋里找到了那支笔。
刚才放胸口的口袋了?他试图回忆,但什么都没有想起。
当他握着笔想要签字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手抖得厉害,这个字怎么都签不下去。
为什么要发抖呢?丁穆炎想。他用力绷紧肌r_ou_,想控制住颤抖,但他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反而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怎么办?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这时,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温柔而强大,随后他对上了萧进的双眸。
渐渐地,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他又能看见在抢救爷爷的医护,又能听见他们焦急的喊声。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将破碎的画面一点点修复,往他空洞的胸膛里注入力量,让他回到真实的世界,让他有勇气去面对正在发生的事。
“你没事吧?”萧进关切地问。
丁穆炎发现手不抖了。
“没事。”丁穆炎道,然后低下头,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名字。
抢救仍然在继续,但希望越来越渺茫。
相关的科室主任都来了,又过了一会儿,朱院长也来了。他没有进门,只是站在走廊里看着医生们忙碌,他双目通红,脸颊的肌r_ou_时而抽动一下。
沈主任从抢救中抽出身对丁穆炎吼了一句:“老丁来了吗?”
丁穆炎干巴巴地回答:“在路上了。”
沈主任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投入到抢救中。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沈主任从高声呼喝到沉默不语,从指挥各个医生一个个轮流上到拧着眉头自己默默按压,最后他猛地抽身,擦了把汗,面对墙壁,c-h-a着腰直喘气。
呼吸机仍然在工作,使得爷爷的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监护仪上已无跳动的一根直线昭示着生命的停止。
所有人都安静了,再也没有喊声,再也没有人跑来跑去,他们像一根根木桩似的围在床边,从病房内到病房外。
最先哭出声的是朱院长,他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他已顾不得自己院长的形象,在抽泣了几下后呜咽出声,好像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似的,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然后是几个年轻的护士,他们并没有受到老院长的恩惠,对他们来说丁知行是医院荣誉墙上的人,也只有偶尔丁知行回医院时,才会好奇地去瞻仰一下老院长的风范。但看着生命在手中终止,悲伤仍然将他们淹没。
沈主任稍微缓过劲来,回到床边,替丁知行将解开的衣扣一颗颗扣好,做完这一切后走到丁穆炎面前,嗓音嘶哑:“对不起啊。”
反倒是丁穆炎平静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脸上的表情过分寡淡了一些。他嗯了一声,伸出手:“辛苦了。”
沈主任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红,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然后抹了下双目,转身离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然后是丁建宇带着颤音的喊声:“老沈,我爸他怎么样了?”
沈主任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有听清楚,随后丁建宇出现在门口,他先是呆滞地看了眼痛哭的朱院长,然后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丁穆炎,最后才把视线落在丁知行身上。
跟在他身后的丁母先一步哭了出来,丁建宇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低声叫了声:“爸爸。”
病床上的人双目紧闭,似乎只是睡着了,好像叫一声他就会醒过来。
但终究不会再醒来。
医护人员一个个退出病房,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亲人。
丁建宇呆了半晌,一屁股坐在床边,趴在床上,将脸埋在了双臂中,发出低而沉闷的声响。
丁穆炎默默地看着一切发生,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萧进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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