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靠在椅背上看着展昭,眼神像对着一只通身傲骨的鹰,语速也缓慢得像在熬鹰:“是和是战,就看明天。白玉堂屡犯军法一案,开庭与和谈同时进行。”
明天!这两个疾如雷电的字震碎展昭所有计划。忍耐着心里奔撞的血流,他用毅力把自己站成石像。
西安也吃了一惊:“先生,恕我直言,是不是匆忙了些。”
“这样做自然有道理。”南京对西安说话,眼睛却看着展昭,“你带回的满洲情报网已经全面启动,和上海站同步工作。日本方面想要党国承认满洲独立,这当然不行!收复是迟早的事,但可以延后,以缓国力。满洲地下是我们的完整网络,何必争地上一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关东军对作乱东北的白家恨之入骨,而白家与共党的关系又不清不楚。惩治白家,既符合委座清党的政策,又能作为诚心和谈的信号。如果和谈不成,可以留白玉堂一条命,终身监禁,慢诱白家;如果和谈成了,立判枪决,我不相信白锦堂能袖手旁观!”
西安低头:“先生果然是党国栋梁,深谋远虑,一举数得。”
展昭帽圈里全是冷汗,伤痛被心火燎得直冲头顶,视野之中南京的脸在灯光下变得奇诡狰狞:
“展上校,此事过后,我为你上书陈功,让你肩扛将星!”
展昭抬手行礼:“多谢党国栽培!”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那么遥远,而南京的声音那么近:地下是我们的完整网络,何必争地上一时。
情报网及时运转,换来的是血祭白家之后的一隅偏安。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那一天远到看不见。
血流得太多,展昭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曾经对官场有过犹豫,是包拯把他领进黄埔,而经过几年的清党波折,连包拯也不知身在何处;他曾经相信过智化,智化已化为灰烬无处寻觅;他曾经相信过赵珏,赵珏现在是洛阳;他相信白家,白家现在正要被剿灭,而他就站在张网者的行列里!
茫然的黑暗中,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京看了看表:“西安,带御猫去散散心,不误明天庭审即可。日后他会是你的好上司。”
西安立正,彬彬有礼地向展昭做了个请的手势。
展昭敬礼,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雨停了,抄手游廊边的路灯在夜雾中扩散出团团黄晕。展昭顺着游廊向前走,虽然穿着军靴,脚步声并不重。
西安在后面陪同,或说是监视。看展昭一直向前走,监视者善意地提醒:“后面是祠堂,那没人。”
展昭没有回头:“几年没回来了,我想去看看,上炷香。”
西安不以为然:“干我们这行的,还信鬼神?要是有y-in司报应,早不知死几回了。”
展昭脚步定了定:“不为因果,只为敬意。”
他不再管后面的西安,径自向前走。
祠堂不大,清时遭过兵燹,后来包拯主张重修,里面供了一张徐达画像。入夜之后没人值守,门是敞开的,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展昭走进去,西安极有眼色地按着打火机,把像前的油灯点亮。
火苗在展昭眼中摇曳。
清党的巨网刚织成时,包拯曾经对他说过,高层之中永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为同胞,又为同袍,斩尽杀绝有违公理道义。如果哪天你面前的路走不下去,需要一个和黑狐颜色相同力量相当的高级特工,就到这里来。他等着你同尽中国特工之责——他不会叫你御猫,他会叫你南侠。
祠堂还没落成,展昭就北上奉天。而现在回来,早已物是人非。
面前是无知无觉的画像。
身后是虎视眈眈的西安。
展昭感觉到时过境迁四个字的分量。
但他还是拿起一把香,就着西安手里的打火机点燃,c-h-a在香炉上,低头敬拜后,举目仰望。
龙虎气魄的徐达隔着时光向他发问,大明之后,中华安在?
展昭无法直视这双眼睛,他把目光移向徐达背后的祥云。
黑瞳骤定:工笔图案纤细规则,而昔日所受的训练让他对一切按规则排列的信息都十分敏感。
一层层,一卷卷,重重叠叠的祥云,一字字,一句句,此起彼伏地吟唱: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在长安……
长安,长安。
今天的长安城,已经叫作西安。
而他所知的西安,在南京身边跟了至少十年!
他正在被考验试探和甄别,面前的状况极可能是一个陷阱——对于包拯的调离他至今毫不知内情,焉知南京不是算准了他会来到这里!
展昭掣枪回头,眼神和枪口同时锁定西安,目光清泠,像要照出他的原形。
西安伸出手,掌心是两粒铁灰色钮扣。
“这是你放进去的那两颗,我换了。虽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细节,但我想以此交换你的信任。”
展昭举枪低喝:“长安?”
西安拔枪之快出乎展昭的想象:“南侠。”
枪口后的眼神在凉雾中撞出电火,两个身经百战的高级特工在判断对方的真诚。
除了房檐缓慢而有节奏的滴水,再没有任何声音。s,he界重叠着s,he界,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或一触即溃。
展昭率先收枪微笑:“西安兄的玩笑开得真大,展某险些失手伤了自己人。”
西安把枪c-h-a回枪套:“夫子庙有个新近才红的歌女,去捧捧场?”
展昭低眉,压下肩后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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