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尘寰道:“借刀之事,吾会完成。你要往蛮荒去了吗?”
“哈,蛮荒、八极宫旧址、四王遗迹、玄海,都是我该前往一探的地方。你我又将分离,临走前要不要与我饮酒送别?”
子夜时分,颍川万家灯火尽数熄灭,唯百丈峰峦之上的一所小屋,掌盏烛火,亮如白昼。却尘寰的目光黏在忘清明身上,眼见他点起了八盏灯火,列在房中各处,眉角微微挑动。通玄此行最大的开销,怕是微山清弦的烛火钱了。忘清明是个很挑剔的人,用却尘寰的话来说就是“养尊处优”,蜡烛必须是完整无缺的,燃起来必须是无烟无味的,灯盏也必须干净无尘的。
忘清明笑嚷了几声“好了”,这才在却尘寰对面坐下,袖手扬风,两盏玉杯白璧无瑕,一坛汾酒青花白瓷。“饮汾酒当配玉杯。”他道,“李汝珍的《镜花缘》中列举名酒五十,偏以此汾酒为首。因其尽善尽美、得造花香,凝冽泉清泠之j-i,ng华。”启封瞬间,纯正清香盈溢而出,沁心贻神,惹人心悦。柔光烛影下,忘清明神色柔和轻释、眉眼疏朗,正如杯中酒液纯然清和。
“j-i,ng华种种,秫稻必齐,曲药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心良,火齐心得。汾酒之中,属杏花村最佳。杏花汾酒所取泉水澄可鉴心、得天独厚,之谓‘神泉’。而其酿造工艺,更是人得其j-i,ng、水得共甘、曲得其时、高粱得其真实、陶具得其净洁、缸得其s-hi、火得其缓。。。”忘清明将其一送至却尘寰面前,清眉朗目中透着些许期许。
却尘寰看出他的心思,也熟知他的习惯。这酒当然不会是杏花村取来的,而是忘清明亲自动手酿下的。这番说辞,既是比较,也是驱策。忘清明在大道之上j-i,ng益求j-i,ng,途中更是尽力做到“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唯独对却尘寰的看法极其在意。
一眼了然,而不说破。却尘寰默然接下,又静静听着他什么“窈窕淑女,淡梳轻妆”的夸耀。冰凉的玉璧贴近薄唇,馥郁清香更搔得酒客心痒。醇厚爽冽的汾酒携绵香入口,清甜润泽的口感果真使人心旷神怡。酒液过喉,余味爽净,回味悠长。
确实不差。却尘寰游历期间,偶尔贪酒,美酒佳酿所遇不少,但唯一心安的,还是出自好友之手。忘清明的酒,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也是为何两人初见之时,他敢饮他杯酒的原因。
忘清明自己却无动作,眼巴巴地望着却尘寰,真是少有的神态。见他一盏入腹,更是做好了准备接受那些“勉强入口”“仅此而已”一类的评价。
“。。。”却尘寰放下玉杯,“尚可。。。”
忘清明这才轻松笑道:“再以此酒致谢却大道人赞赏。微小清弦会继续努力。”又是一杯晶莹玉露。
却尘寰压了小口清润,道:“只是有酒,少了很多情趣。”
忘清明来了兴致,笑吟吟着问道:“怎样才是有情趣?”
却尘寰道:“嗯。。。”
就在此时,屋外一阵叮呤当啷的乱响,仿佛是砸坏了锅碗瓢盆,破碎的声音一下刺激了忘清明神经。与此同时,传来两声嚷嚷。“大晚上不去你的狗窝躺好,到处晃什么!”“还不是看你那么久没回来!还有你别那么大声!!”“明明你的声音比我更。。。唔!”这三声互动,不疑他人,只能是孟思危与叶上殊了。
忘清明道:“你等我,我去看看。”
孟思危是公认的最勤快的,晚上才料理了膳食,待众师弟吃饱喝足了已是亥时,之后又一个人默默刷完了碗。这个时辰早就过了通玄规定的休憩时间。通玄家袍走的儒风,里一件外一件的很是讲究,衣袖也飘逸肥大。孟思危每次洗碗,都不得不用两根绳子将袖子扎高。
现在天气着实有些凉,浸在水里久了的双手已经泛红。本也该回去休息了,可他又想到,方才叶上殊见其他同门很饿的样子,颇多礼让也没吃什么能饱腹的,这会子肯定饿了。于是又去做了他喜欢的糖芋苗与紫薯山药糕。正要给他送去,这家伙却毛毛躁躁风风火火,一时躲闪不及,两人就给撞上了。
一地狼藉,两个少年相互瞪着眼睛。叶上殊更是将手捂在孟思危嘴上,试图压下两人的声音,以及,否定刚刚他们大声吵闹。憋着呼吸祈愿,千万别吵醒了别人啊。两人感到有人注视,不约而同地传去目光。却见忘清明合上了身后门页,前来关心。
叶上殊松了口气,道:“抱歉忘师兄,是我与思危将你打搅了吗?”一边收回了手。孟思危顿感到空气如此清新如此美好,一边想道,上殊的手劲儿真大,若不是师兄出现,他就该被闷死了。
忘清明摇摇头,清和道:“我与好友才回来不久,尚未洗漱。倒是你们,莫要睡的太晚。”说着眼神望两人脚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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