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眼,神色过于黯淡,容千戟看不真切,只觉得那面容阴冷,冷得可比这几日的飞雪狂风,怒火熊熊,山雨欲来。
当时的重断和容千戟都未去想过这所谓的“怒气”,到底从何而来,包括在一旁的唐翦,只觉得理所应当,未曾想过,重断明明是已断了情根的人。
明逍一心护主,侧身挡了重断跟前,作揖道:“将军,这逆贼当诛当杀,还是用……”
重断冷瞥了地上的麒麟一眼,道:“放了。”
他像是嫌脏,以长戟挑开水神的水网,眼神利剑一般看向容千戟,又说:“既然小龙王愿以一命抵一族之命,我也成全。”
地上麒麟一声嚎叫,欲纵身而起,容千戟一身厉喝:“趴下!”
唐翦愣在原地,一时间读不懂重断的心思,慌了神,目光投向容千戟,后者点点头,闭了眼。
眼下情况耽搁不得半分,唐翦施法裹起地上水网捆住的麒麟,唤了金甲神兵来助,指尖御风,折扇一卷,将麒麟肉身收入扇中,转面朝明逍一欠身,低声道:“劳驾。”
他抢了明逍的功,此后不知又要被下多少绊子,不过他与明逍明争暗斗多年,此等伎俩早就被对方咬了个通透,明逍也知他是为了帮容千戟,可重断开了金口,便不愿多做计较。
重断站在原地不动,待屋内的人全都出去了,面上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对着容千戟,还是对着何处说话:“想死还不容易么,不过一瞬间的事。”
容千戟愣住,揪紧了衣襟,道:“重断,我父皇已死,而你大仇未报,我这条命你尽可拿去。”
“容千戟,天地主宰是我。”
重断忽然周身戾气汹涌,寒声道:“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语毕,重断转身离去,衣摆掠下暗红弧线,乍一看,容千戟想起幼年时在离恨天上见过的血蝶。
灌愁海的仙姑说,那些血蝶都是人间有情人生离死别时流下的泪……那些人可没小殿下如此好命,连眼泪哭出来,都是甜的。
容千戟那会儿只是笑,心道这些血蝶艳丽非常,又觉那些有情人可怜,问仙姑,是不是感情之花绽开得愈艳,人流的眼泪便会更多一些?
仙姑说是,情深不寿即是如此……人一旦在乎得深了,受伤便更加容易,也更刻骨。
话说回来,重断本在洞内闭关,唐翦靠灵识传来一句有仙人入界,他周身的浊清之气便都乱了套,原本稳定的心绪变得不宁,满脑子都是容千戟那张脸。
他近乎千年未曾有这种感觉,陌生而让他感到恐惧,这本不是他该有的。
容千戟那双手,那截细白的颈项,眼下鲜红的朱砂痣,勾魂的眼,流露的神态总像是献祭,纯澈而绝望……完全不似三界传言那般,昏庸又凉薄。
重断情根斩断多年,从未遇到过谁如此轻易乱他神识,他装不了镇定,情仇交缠,在脑海里埋下隐刺,扎痛得重断常喘不过气来。
闭关的这些天,常在山洞里,想到某个场景,比如自己低头入目又大又厚的虎爪,比如容千戟紧锁着眉从脚踝剥一片龙鳞,再比如,他腻在容千戟怀里,抬眼便是那白颈,直叫他想一口给咬断了去。
如今提前出关,方才赶到容千戟寝宫之内,只听得一句“我的命你想要便拿去”,重断原本镇静的心神俱乱!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咆哮得厉害,杀了他,重断,杀了他报仇雪恨。
而他的手又根本不听使唤,拿不动那斩龙戟一般。
那物件又裂了些口缝……重断已不想再修了,容千戟如今从容赴死的样子,哪还需要他提上斩龙戟杀他。
月暗云霄,晚来风起。
稍不留神,天宫又入了夜。
①译自《修行本起经》。
第二十章
在这三界活了上千年,重断的印象中,他从未晨起得这么晚过。
睁眼醒来时,一如既往地,入目是小龙王床上纱幔,雕柱凤首……只是旁边原本该安安静静睡着的人不见了,剩了个团花锦枕,被凌乱地扔在一旁,上面还有压过的痕迹。
重断片刻方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摸,都还有些许温度,心想容千戟这是去了何处?
自己身上似被巾帕擦拭过的清爽,衣物也全换了一遍,暗红披风搭在床头,洒上晨光,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飘渺感。
重断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屋内屏风后走出一人,垂着影沉沉一双大眼,下颔尖尖,乌发取了红绸挽起到一边,却好似太多,未兜得住,铺了满肩。
这不正是……小龙王。
容千戟手里还端着金盆,巾帕搭在盆沿边,大门被他锁得死紧,额间冒了细汗,正抬眼朝这边看。
重断见他唇色发白,眼眯起泛出一种颓色,脑内不断闪现出一些旖旎画面……是一双大手轻解开眼前人华贵罗裳,继而交欢枕席,烛摇红影晃晃荡荡……
一倒一颠,春魂自乱……印象中的容千戟瞪了一双大眼念念了句什么,重断记不真切,只记得那被翻红浪,全将他与他尽数裹到了欲海中去。
重断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那些触觉与汗香都如此真切,未必是自己与容千戟同榻而眠久了,开始做起了这般梦境?
只不过一秒,他便否认了他的猜疑。
容千戟见他醒了,略有慌乱,重断站起身直接伸手将人带入怀中,不由分说解开了衣襟内袍,只需一眼,便见到锁骨往下,白净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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