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淡淡觑他一眼,他不想惹事,也不愿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公之于众。对于小任这别有意味的一番话,他只浅笑不语,抽完烟,就离开帐子往回走。可小任却跟在后头,问他吃饭了没有,刚刚有几个当兵的给他们送了烩面片,味道还可以。周君礼貌地回:“吃过了。”小任补一句:“跟少将一屋吃的吧,怪不得这么久才回来。”
这话让周君停下脚步,他回头,小任面上还挂着那心知肚明的得意笑容,见他眼神,便一点点收了回去。他看出了周君的不愉和威严,还有些许嘲讽,也许是针对他的。周君贴近他,倒让小任有些无措。他的下巴被周君捏着带了过去,他们第一次如此靠近,小任又怕又快意,头皮一阵发麻。
周君冷眼看小任的惶恐又期盼,有些好笑道:“你想试探什么,觉得我和雍少将关系不简单?”小任挤出一个笑:“怎么会,我不过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有些……羡慕罢了。”周君手上用力,掐得小任下巴很痛,皮肤全红了。周君垂眸低语:“还要同路一段时间,再来招惹我,我不介意现在就踢你出局。”
小任知道他说这话的份量,这一路上周君帮了许老板多少忙,大家心中都有数。加上这次,周君要是真的开口了,许老板说不定真会把他丢半路上。周君松开手,冷脸回头。等回到雍晋房中,气x_i,ng已散,毕竟他现在足够高兴,想到雍晋就要笑。
雍晋是晚上才回的房间,周君在房中睡了一觉,只等雍晋端着煤油灯来推醒他,这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雍晋等他醒得差不多后,便让他吃饭。周君摇头,他想出去走走,和雍晋走。那想法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也许是有日晚上,他骑着自行车,去追赶雍晋的小汽车时,就有了。
他想同他夜间散步,走在繁华街道。如今没有街道,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山坡,这地方空气极好,满天繁星没有丝毫遮挡。周君随意地寻了处干草地,躺了下来。雍晋坐在他身旁,手伸进他的衣领里,牵出那枚怀表:“听说你有位未婚妻,这是你们的信物?”
周君被吓了一跳,他这随口胡诌,怎么会传到雍晋耳里。然而也只被吓到那么一下,他便笑道:“这难道不是丈母娘送的?”雍晋也跟着笑,久久才停下来。他认真地和周君说:“回去以后,不要等我。”
这话一出,顿时静谧。周君闭起眼久久,他听到了风声,刮在林叶上,簌簌地响。雍晋的那句话,过于清晰,就连假装没有听见,都不可能。他睁开眼,就见雍晋垂首看他,像是一直在注视,从未移开过视线一样,他问:“你是这么希望的?”
雍晋摇头:“当然不……我希望的名字能在你心上刻一辈子,想要去掉,都要剜去一块r_ou_,但是……”他的语调轻描淡写,却也是极为较真的,是真心话。然而话尾的但是,注定有转折。雍晋的手滑过他的脸颊,酥酥的痒:“我无法狂妄自大到对你承诺一辈子那么漫长,何必让你受苦。”
他说还记得最开始分开的那段时间吗,他知道周君并不会难过多久,虽然本就抱着这个目的去的,却让他生气得不得了。但他认为,也许这也是好事,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是那些幸运归家的人。而这些日子,他已经深有体会。
许多士兵多带着自己在乎的人照片,和给对方写的信件。而不幸战死后,这些都将被送回他原本的住址。收件人是什么心情,那几乎是不敢想的事。这时,雍晋又庆幸起了自己最开始的决定,他和周君之间,既然失去了能够沟通的桥梁,也就不必忧心,是否在喜欢的人心口上c-h-a一刀。
如果能够活着回去,如果能够重新追回来,这一切都无所谓。可是这场战役结束后,还有下一场,无休无止,谁也不知道战争何时才能停下,他不是懦夫,不愿躲在由其他人的身躯所筑成的堡垒里。从一开始他享用这身份所带来的一切时,就注定在国难当前,不允许去退缩,这是信仰。
而强烈的信仰下,他不畏死,却害怕有等待他的人。雍督军是严父,也不止有他一位儿子。在得知他同周君的事后,便指着他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能心安理得继承我的一切,你要是不肯联姻,就做好准备吧,我不止你一个儿子。”也许是在母亲过世后,与别人生下的。
对于父亲来说,没有将那些孩子女人带回家,给名份,就是对他足够好了。而他却让父亲非常失望,所以不会再偏袒于他。
母亲幼时早逝,只在记忆里留下柔软的温度,还有临别前落在他额头上的亲吻。他本该无牵无挂,却有了周君这个意外。决然说下不再见时,确实不想再见。可周君还是出现在他面前了,在危险的地方,一身黄土,还有脸上尚未褪尽的仓惶。
总归还是没能忍住,他应该要忍住的,不应该说出那句我爱你,而是坦然面对周君的那句和你没有关系,回一声好,送人离开,再无以后。可他大概是自私的,所以才没忍住,他搂住了周君,吻住了他,对他做了所有不该做的事情,而后,又希望周君能够真正的离开。
不要等我,话音刚落,他看见了周君眼中隐隐闪着光,但很快就阖上了眼,躲开了他的注视。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过于一厢情愿。他自己收走可供周君选择的机会,却还是没能够停下伸向对方的手。也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可决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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