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瞻洛暗叫不好忙下马上前,却依旧晚了一步,安不晓已经滚下落崖。
苏瞻洛在地上给安不知留了话,大意是天色不早,让她先寻附近的驿站落脚再从长计议,便转身跃下密林去寻安不晓的身影。
正是春日草长莺飞的季节,林中虽谈不上浓荫蔽日,却也十分昏暗,直至日沉西山,晚霞满天的时候才找到一身破破烂烂的人。
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被碎石与灌木的倒刺划得,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方才下落的过程中被一只突出的树枝别了一下,安不晓的脚踝狠狠扭了一下,已经肿了起来。
安不晓见他寻来,眼睛一亮,扶着一旁的矮木便要站起来,却似乎扯到了伤口,又跌落在地。
苏瞻洛还想着上次扬州城内,安不晓脚下惊人的步法,便有意一试,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
“你扭到脚了,”苏瞻洛蹲下身看了看,愧疚地将他扶到一旁光滑的石头上,“暂时不要走动。”
“哎,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破了相啊。”安不晓倒是不太在意他的脚,拉着苏瞻洛指着他的脸,很焦急的模样,“不知说了,我本来长得就寒碜,要破了相可找不到姑娘咯!”
苏瞻洛看着他,那张白净的脸上落了灰,他伸手拂去那些灰土,“你脸上没事,倒是你身上的伤,须得赶紧止血。”
他望了望天,方才只顾着寻人,忘记留下记号,今日定是摸不到来时的路了。
“我听见有水声,应当就在不远处,”安不晓道,“实在不行我们将就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苏瞻洛侧耳听了听,辨了方向,便要背起安不晓过去,却见那人龇牙咧嘴地叫苦不迭。
“我背后有伤,还是算了,”安不晓呼痛,“给我找个树干,我还能跳着走几步。”
苏瞻洛心里的愧疚更多一分,察了察他的伤势,便绕开伤口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苏公子,”安不晓忧心道,“我感觉这样有伤风化。”
“事出紧急,不得已为之。”
“苏公子,孟醒知道了要找我拼命的。”
苏瞻洛脚步一顿,“他不会知道的。”
安不晓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倦了,抓着他的领口慢慢合上了眼。
苏瞻洛叹了口气,小心地避开了横生的枝丫,稳步往前走去。
然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怀里的人偷偷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幸好苏瞻洛随身带了些伤药,找了些干草垫在他身下,解开衣袍,用溪水将他的伤口清洗一番,敷了伤药,那人也只哼哼了两声,并没有醒来。
最麻烦的是脚上的扭伤,须得用冷敷最好,但目前没有容器,苏瞻洛只得用浸凉的树叶覆在伤处,聊胜于无。
春暖乍寒的时候,要再着了凉可是麻烦,苏瞻洛怕动到伤口,便只能将衣袍一件件盖在他身上,当做棉被用。他又寻来些树枝生了火,方才驱走些s-hi气。
水囊被安不知拿去了,苏瞻洛只得用树叶卷成杯盏,将清水送到他嘴里。
安不晓被呛到了,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睁眼就见苏瞻洛羞赧地起身离开,“我再去给你盛些水来。”
安不晓拍着自己的胸口,伤口已不太疼了,他抬眼看着苏瞻洛去溪边舀水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起来。
幸而,浓重的夜色中,这些细微的表情不怎么惹眼。
苏瞻洛将水递了过去,抿了抿唇在他身旁坐下。
安不晓将水喝尽,一阵夜风吹来,他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把衣裳穿起来,”苏瞻洛道,“夜风凉,会着凉的。”
安不晓皱着眉头,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将衣服一件件套起来,看得苏瞻洛愧疚地想刨个地洞将自己埋了,却又怕笨手笨脚地添乱。
安不晓笑了,“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又不是大姑娘,这点小伤小痛不在话下了。”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你们读书人细皮嫩r_ou_的,受过这些皮r_ou_之苦?”
安不晓浑身上下就没几两r_ou_,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是不大干活的读书人,苏瞻洛特地看了看他的手,一个茧也没有。
思及此,苏瞻洛就更自责了。
原来安不晓手脚都掩在宽大的衣袍之中,若是假身份,他必定是想借此掩饰手上的茧,如今倒是真相大白了,也害的人平白受皮r_ou_苦。
可是……
苏瞻洛看着他细嫩的面庞,却总觉得面熟得紧。
就像他看着安不知,眉目虽是眼生的,可偶尔顾盼神飞的姿态却又让他隐隐有些眼熟。
“家道中落的时候,还是干过一两月农活的,”安不晓道,“不过不能让不知跟着我平白受苦,便仗着读过两年书,带她出来讨生活了。”
苏瞻洛点点头,抿了抿唇,低声道,“抱歉。”
安不晓歪了歪头,“何出此言?”
“我朝毛驴弹了个石子儿,是想……试探你。”
安不晓咧开嘴笑了,“你还在怀疑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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