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焕丝毫不为所动,只敛了看他的目光。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静默无言。郁苏的火气渐渐消了,只觉这沉默气氛颇为尴尬,他有心想打破僵局,待要开口时,那边却抢了先:“你先下山一段时日,若是之后还有心想来,我白鹿宫随时恭候。”
萧焕的语气又成了他们初见时的那种波澜不惊,好像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郁苏刚灭下去一点的火气又噌地怒涨而起。他努力压制着心中郁火,低声问道:“可是那七星岩的人有所搅闹,故意生事?”
萧焕却轻嗤一声:“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郁苏身形动了动,直起身子,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若他方才没看错,在提到七星岩时,萧焕眼中的确是闪过了那么一丝意味不明的流光的。正看着,那人也抬起了头,与他坦然对视。郁苏看进他眼里,突然想起那日梦境里,这人眼中燃烧着的磷火。他心中一颤,手中攥着的袖子不自觉地一抖,露出半截苍白细瘦的手腕来。
那手腕却即刻便被握住了。萧焕的力道极大,但不至于让他疼痛。他们此时靠得近了,萧焕垂下眼睫来注视他,他的发丝垂在肩头,与郁苏的若有若无缠在一起。
萧焕突然低下头去,额头牢牢地与他相抵,鼻息喷到彼此脸上,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打在郁苏耳廓,令他的心又不合时宜地狂跳起来。
萧焕在他耳边笑了笑,道:“你信我吗?”
信什么?郁苏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窜出许多念头来,他想说不信,嘴唇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好微微偏头离萧焕远了些,以略带质疑的目光瞥着他,没作回答。
萧焕松开手,任他拉远二人间的距离。他坐在榻边,待郁苏整好仪容,便起了身,又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跟我来。”
郁苏一愣,匆忙掀开被子便要跳下来。复又被萧焕按住,从凳子上丢了件厚实的外氅披在肩头:“外边冷。”
初冬天便黑得早了,二人一前一后出门,天上又飘起片片新雪来。萧焕手中提了盏灯,烛火在其中闪烁着跳动,偶尔飘进几粒雪,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晃动的长影。
郁苏不知他要去哪儿,只得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他边走边暗暗心惊,萧焕在前面七拐八绕,似乎正绕着弯子带着他往后山的方向走——白首山本就地势险要,前山上修的栈道是唯一一条可供路人通行的路,后山一向没有人迹,山体陡直,更可说是一道天堑。
萧焕究竟想做什么?他心下快速思索,前面萧焕却突然顿住步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心。他一愣,抬头看向那人,萧焕正回头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表情,被灯火照着,却柔化了几分轮廓。
接下来的路实在难走,郁苏被萧焕牵着,脚下一深一浅,时而还会遇到个角度极陡的坡。萧焕却好似早已习惯似的,看上去丝毫不费力。他们磕磕绊绊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路无话,最后竟在后山隐蔽的某处看到一处平地。
郁苏诧异地挑了下眉,手掌从萧焕手中脱出,默不作声地看他披着一身的细雪提着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在地面上擦了几下,擦去上面厚厚的一层积雪,露出其下的一扇地窖门来。
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郁苏心脏剧烈地一缩,从脊骨攀升起一股寒意来。
萧焕打开了那扇门,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他直起身扭过头朝郁苏望过来,见他还停在原地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也不催促,只轻笑一声,在郁苏苍白的注视里径直跳了下去。
郁苏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随即那颤动从手心蔓延到全身。他踩着雪跑过去,见那地窖门大开着,冷风直往里灌,其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萧焕的灯歪斜着倒在一旁,微弱的烛火还在与风雪鏖战。他弯下腰将它提起,对着那地窖喊了几声萧焕的名字,没人应答。
舍命陪君子。他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跟着往下跳了下去。
第10章 第 10 章
10.
宋帮主三十岁上下,臂膀看上去不怎么粗壮,身上却盘根错节着不少旧伤疤。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帮主的。七星岩内部鱼龙混杂,早年大半是些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把七星岩当了庇护所,互不相识,彼此间也没什么感情。但宋帮主却不同,他是老一任帮主在外面捡回来长大的,自小学的也是老帮主的武功,自认为和那些歪瓜裂枣的“门徒”不是一道的。五年前老帮主去世,七星岩内的各位很是勾心斗角了一阵子,最后才被宋帮主捡了便宜上了位。然而座下虎狼环伺,其中有位刘堂主更是爪牙遍布,嚣张得很。宋帮主里里外外斗了四五年,才把位子将将坐稳。刘堂主手下的一拨人比起一般的武林中人,作风更像山间盗匪,从前便嗜杀成瘾,从不把那点野心遮掩遮掩,老帮主过世后更是变本加厉。
宋帮主有心剿匪,恰巧听闻刘堂主最近忙着追杀什么人,一路追到了白首山去。眼线放出去一个又一个,多方打听顺藤摸瓜终于拿到了点线索。只是还没等他主动放出线去,白鹿宫那边倒先他一步递来了桂枝——近二十年来七星岩与白鹿宫关系一直说不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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