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与允时无关,他自始至终都注视着前方,哪怕和那两人擦肩而过,都不曾看他们一眼。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冻结,越扬翘起的唇角,飞起的发丝,黑亮的眼前,在这场蒙蒙细雨中清晰的惊人。
他侧着身子,仿佛是为了让开这对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父子,贴着允时的身体而过的那一瞬间,他还在笑着,眼睛随着那白衣的小孩而动,淡漠的神情,清隽的脸旁,瘦削的身影,细细的雨丝自上而下落下,垂挂在白衣男孩纤长的睫毛上,越积越多,忽然一滴划落——朦朦胧胧中,他看的有多认真,日后就有多情深。
越扬忽然停了下来,愣愣的站在那儿,看着允时的背影越走越远。
静止的时间在那一刻得到了解咒,万物生长,少年心动。
“越扬,你看什么呢?”
“他是谁?”
“他?”季寻常一看,“不是和你说过了嘛,允时,允家的人,莲大人的内侄。”
越扬想了想,“不是问这个,我总觉得他眼熟。”
“眼熟?”
“嗯,我刚刚看见他的睫毛了,又长又弯的,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季寻常嘴角抽了抽,“这你都能注意到,越扬,我真佩服你。”
“嗯,寻常,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季寻常仰着脸想了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三年前,你来我家小住那年,他来找过师父算命!”
“三年前?”越扬讪笑两声,“我才六岁,记得什么?”
“你就记住他的眼睫毛了。”季寻常道,“王侯将相,这下你总想起来了吧。”
“是他?”越扬一惊,下意识的去找那个身影,可允时已经消失在了街头,越扬有些失望的低喃:“原来是他……”
八月半,赏花大会如期举行,允家门前挂了半个月的白灯笼也没拿下来。
死了儿子的允家主母一下子卧床不起了,允大人在主母病床前徘徊了多次,终于拉着允时的手过去:“你不必伤心,时儿也是你的儿子,你还有他。”
这怎么能一样呢,毕竟亲疏有别,允时不是亲生的,永远都不会和允暄一样。
不管主母如何,允时还是照样看书,仿佛真是个与世隔绝的仙家童子。
“七哥哥。”允家最小的女儿趴在允时的膝头,圆滚滚的脸怎么瞧怎么可爱,“七哥哥,承欢想去玩,想看花,想看花,七哥哥带承欢去嘛!”
允时看了她一会儿,允承欢是四姨娘的女儿,同他一样养在主母名下,因为还小很是粘他,只是主母平日管教甚严,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哪能不贪玩?主母一病,允承欢无人顾及,便来缠着允时了。
“不行。”允时道,“你要回去守在娘亲身边。”
“可是,可是,娘总是在哭。”允承欢小声嘟囔,“承欢不要去,承欢怕……”
允时拍拍她的头,“承欢,去娘亲身边。”为了今后过的好一点,无论如何,也要去守着主母。
可是,允承欢这样的小孩子不会懂。
“七哥哥……”
“你就带她去吧,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穿着青衣的少女倚在门框上说的漫不经心,十一二岁的样子,五官和允时有八分像,淡漠的神情简直一样。
“清欢姐姐!”承欢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允时盯着允清欢半晌,合上书,伸出手,“承欢,来我这儿。”
承欢一直都记得,那天的太阳很大,直至夕阳西下,垂在天边仍很巨大,火红的像是能吞噬所有。
承欢牵着允时的手走过百花盛开的街头,瞪大双眼一直注视着四周不肯放过任何有趣的东西,惊奇的样子真想让人感叹一声——果真是个孩子。
“七哥哥,承欢想要那个!”
允时没有多说一句,直接走向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指着最上面最大的那串道:“我要那串。”
“好嘞!”小贩刚放下扛着的冰糖葫芦,就见一个身影越过他们头顶,直取那串冰糖葫芦,咬下一个几口嚼尽。
“噗!”越扬将口中的葫芦籽用力吐出,砸中路边一乞丐的手腕上,乞丐发出惨叫,手腕上鲜血横流。
“呀啊——七哥哥!”承欢吓的一下子扑进允时怀里,允时皱眉看着越扬,“你干什么?”
“他偷了你的钱袋!”越扬一挑眉,噘嘴解释,“我在帮你!”
“我要你帮了吗?”允时轻抿薄唇,“你吓着我妹妹了。”
“你妹妹?”越扬眨巴眨巴眼,把手中的冰糖葫芦递过去,“给你!”
承欢往后缩了缩,不敢看他。
允时抱起承欢,捡起地上的钱袋走到乞丐身边,递过钱袋:“拿去吧。”
越扬噘着嘴瞪大眼看着允时,“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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