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话多,就是衣服多毛巾多。”
“哎哟,看不出来啊。下次外出问他借衣服。”
“你先把自己的臭袜子洗干净吧。走啦走啦。”
袁朗回过神,对铁路说:“三中队出国学习的那个名额,我决定给齐桓。”
对于袁朗决定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铁路从来不问为什么,放任他去做。
得知齐桓拿到那个名额的消息,要说完全心平气和,那是不可能的。但吴哲也没太往心里去。世上的路有很多条,没有必要执着。况且论资格经验,齐桓都当之无愧。话虽如此,吴哲还是想出了成千上百个理由,要齐桓请三中队所有队员撮一顿。
到了周末,齐桓把钱包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到九十三遍的时候,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拖了出去。
“我午饭也没吃,就等着吃菜刀的。”
“你不知道饿过头了反而吃不下吗?”
“哈哈,我就吃了两个包子打底。”
齐桓欲哭无泪。
如果要问三中队谁的酒量最好,齐桓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袁朗的二量每次都是靠齐桓撑着,才能全身而退。
第一轮,袁朗就躺一边睡去了。第二轮,许三多有点摇晃。第三轮,马健趴倒在桌上。
最后,齐桓指着吴哲,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倒了。
这次聚餐成为三中队的千古之谜。向来说“我不行,我不行”的吴哲居然喝趴了所有跟他拼酒的人,最后还面不改色地在每个人的脸上画上一把锄头。
少数几个喝果汁的人,合力把烂醉如泥的送回基地,挨家挨户地背进寝室。
成才累得够呛地回到宿舍,看到罪魁祸首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想骂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换上迷彩。
“你怎么还出去啊?都快熄灯了。”吴哲忍不住问道。
“一天不练虚得慌。”说着,成才走出了房间。
夜,安静,冰冷。天气很好,满天的繁星,仿佛触手可得。成才选了c,ao场旁的体育馆楼顶,从那里可以俯瞰到大半个基地。
等了半个小时,瞄准镜跟上一个人影,基地的巡逻兵。距离约620米,风速7mph,风向1040米位。成才调整好角度,手指扣上扳机,慢慢用力,直到那个临界点,再松开。
风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寒意袭人。对面的大楼亮起盏灯,有人在房间里走动。距离约480米,风速15mph。成才再次扣住扳机,一点一点往后拉。临出膛的那刻,他抬起枪口。子弹无声地s,he入夜幕中。
第三个目标是深夜出来觅食的野猫。它缓缓地从c,ao场那边走过来,偶尔停留几秒,张望四周。成才数着它的脚步,准心丝毫不差地对着闪闪发亮的两点之间。300米,200米,100米,十字中心移到身侧,成才扣下扳机。受惊的黑猫喵地一声,飞奔起来。成才追着开了几枪,直到它转了个弯,跑到大楼的背后,再也看不见。
成才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宿舍,已过了十二点。他脱了衣服,轻手轻脚地爬到上铺。被子也是冰冷的,盖在身上形同虚设。成才瑟缩着,将自己蜷成一团,越来越冷。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洗个澡,脚后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床铺一沉,被子被掀开,一个温暖的身体贴了过来。
“吴哲……”
“嘘——,睡觉。”
暖意一点点从吴哲的身上透来。成才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冰,被人握在手里,慢慢变得光滑,最终化作水,又流动了起来。
成才对许三多说,我杀了人。许三多说,我们都要过这一关的。成才对袁朗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袁朗说,你知道。成才对医生说,我有时候会梦见那天的场景,心里很难受。医生说,任何一种秩序的维护都需要付出代价。
成才没有说,他很兴奋。
瞄准镜里的世界,只有他,和他的目标。他完全决定对方的生死,手指扣住的扳机,就像死神的镰刀。当他在瞄准镜里看到血液从眉心飚出来的时候,死亡的j-i,ng度,让他食髓知味。回来后,他每天都要趴着瞄上两三个小时。瞄准镜里出现过很多人,准心无一例外地瞄在头上。
成才没有说,他被矛盾所煎熬。
生命失去了原有的重量。他知道那是错的,但无法控制自己去捕捉一个个身影。他曾经瞄着许三多,脑海里浮现出他中弹的情景,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发抖。任何人一旦出现在瞄准镜里,似乎就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条生命,只是一个目标。一次次扣动扳机,又一次次放开,实在忍不住了,往远处放一枪,却是更空虚。
吴哲稍微动了动,两个人贴得更紧。成才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沐浴露的味道,在吴哲平缓的呼吸间散开。
“还冷吗?”
“明天可能要降霜了。”
“烂人最喜欢大冬天的来个急行军。小生得睡了,再不睡,明天没体力让他折腾了。”
吴哲闭上眼,翻了个身。冷空气从两人的缝隙间吹进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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