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章 烈火中的野玫瑰
有些事情,在某个时间之前发生,在某个时间之后再被旧事重提;然后才会发现那种曾经所有的经历原来已经固化成了一种存在……这种存在,有时候就会成为一根尖刺,c-h-a在所有相关者的心间,锐利地硌着心里原本柔软的地方,直到这片柔软被硌成了坚硬,仍然可以感觉到这根尖刺固执得停留在那里,不曾稍移。
原本气氛大好的一次“家宴”,却因为秦剑德的到来出现了很大的冷场。
这是一位50岁上下的男人,没有穿军装,没有带随从,但是自有一种威严和气势内敛其中,不怒而威。
可惜,他的威严被梅尹和秦恕都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梅尹点起了一支烟,颜色稍显浓艳的丹蔻衬着墨绿色的细长烟支很是有一种鲜明的视觉冲撞感。她淡淡地说,“秦先生,我们今天是家宴,好像并没有邀请你入席。”
秦剑德看着眼前这个他一辈子都放不下、也一辈子都亏欠着的女人:她眉目间的模样依然如同记忆中一样妍丽,仿佛这一晃三十多年的时间在她身上没能留得下一丝痕迹,就像是被上帝偏爱着的一般。
他闯入的这个雅间里围坐了满满一桌子人,其间和睦容容的气氛突出地衬托了自己“外人”的身份。
——阿梅的脾气一向不大好,这次见面竟然一开始没有耍脾气,看起来真的是心情很好……只是,这种好心情却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许,连自己都已经记不得,她因为自己而欣喜开心时……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又是为了什么了……
在这种被打断的融洽气氛和范围中,秦剑德竟然一瞬间有了一种恍然的呆立。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子时的惊艳心动,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她搭话时的紧张欢喜,记得自己第一次和她并肩而立时的喜悦醉心,记得情转浓时的每一句山盟海誓,记得相拥而眠时的膨胀满足……可是,怎么就记不得她最后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呢?
记得的只是她转身离开时的决绝,看向自己时的绝望死心……和自己一次次硬下去的心肠。
大概真的是老了的关系,年龄越大,心态的变化也越明显——以前那些原本看重的东西都分化成了极端的两类。
一类是之前看重的但是现在不在意的,一类是之前就看重的但是现在愈发珍视的……
比如,那曾经浓烈得连岁月都冲不淡的感情。
秦夫人曾经评价梅尹说,“她哪儿是什么人?她就是那人心头上c-h-a着的一把尖刀,哪怕是被亲手拔出来以后,也会留下一抹朱砂痣印在那里……成了j-i,ng了。”
熏了檀香的房间里渐渐升腾起来一股极细极细薄荷香气,混着上好烟草的香醇。
秦剑德闭了闭眼睛,说,“阿梅,你以前从来不吸烟的。”
梅尹把手中的烟吸到了还剩三分之一处时,掐灭在了秦恕送到手边的烟灰缸里,用一种很疲倦的口气说,“你说的以前实在是太以前的……梅尹这个人,其实现在的你不了解的太多了,我们之间唯一有联系的也只有秦恕这孩子了。剑德,我今儿不想跟你争些什么口头上的是非,这次回国来也是专意来看儿子的爱人的。”
她硬拉起了叶家珩的手,端起手边的红酒杯就走到了秦剑德面前,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语调说,“这位是秦恕的爱人,叶家珩。秦恕很中意他,我也很喜欢他。你做人长辈的,别弄得一点儿风度都没有,给大家都弄得下不了台……”
叶家珩被梅小姐如此豪放的做派弄了一脸的薄红,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迅猛地向着一个既定而且明确的方向疾驰而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挟裹而下的奔流中的一颗小石子,不管是粉身碎骨还是汇入深潭,都只能被这么挟带着急冲而去。
梅尹趁着秦剑德猛然间吃惊的时候,把手中的红酒杯硬塞到了叶家珩手里,“孩子,给你秦叔敬杯酒……要双手恭敬地敬过去。”
秦剑德下意识地就要拒绝推脱,而且没由来得就是一股怒气油然而生,“阿梅,你又胡来什么?他可是个……”
“他可是个男人”这种伤人的话根本就没来得及被他脱口而出,梅尹就用比他更大的声音生生地截断了他的话,“秦剑德!……”
她的语气从刚刚的淡淡转为了一种近乎宣誓的狠硬,语调之狠,甚至在嗓音的尾端拉高出了一丝尖厉。
她说,“你别想跟你老子一样,拉了什么战友同僚来做老丈人!我梅尹的儿子,喜欢谁就得和谁在一起!!”
这话说得实在太狠,被说中最伤处的秦剑德脸上一阵青白,刚刚的怒气立刻被这句话击溃成了一片颓势。
他是政治军事联姻,婚姻受了父母的一手包办,反抗都反抗不得;结发妻子同样出身军官世家,老丈人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这辈子,他秦剑德也就只爱了梅尹一人,那种被逼着放手至爱的疼痛太过于撕裂,以至于被最爱的女人用了这种怨忿的口气说出时,就像是心头被削掉了一层血r_ou_……空落落的大面积创伤着痛。
——她之前从未说起过,从未……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怨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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