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的她,对未来婚姻的幻想,就是能找一个跟爹爹一样温文儒雅、知情识趣的男子相伴终身。歌咏相和,比翼双飞。
不过,对现在的生活也应该知足了吧!
丈夫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唯一让她有所微言的,就是他的冷淡,不过,从第一天认识他起,他便已是这样的脾x_i,ng。虽然说也并不是不体贴的,若这样的丈夫能再温柔一点,简直十全十美,再无缺憾。
回忆前尘往事种种,怅铢窖歹里不知身在何方。
似睡似醒间,突然察觉到有一只手在用力拉扯著自己的衣袖,温倩睁开眼看时,却见一脑袋都是汗的儿子露著敞出两颗小虎牙的大大笑容,献宝似地把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一件东西递到她眼前。
“小红叔叔说送你的!”
没大没小的孩子总想叫人家哥哥,后来才勉强同意了叔叔的称谓,不过非要在前面加个“小”字,证明他才是跟那个美丽叔叔玩得最铁的同伴。
“这是……什么?”
揉了揉昏睡末明的眼睛,温倩定睛看时,不禁讶然出声。
本是挂在阁楼里的水磨半透明半角纱灯罩,现在已经被人擦洗干净并除去了烛台灯蕊,取而代之的,一双硕大约丽的蝴蝶在那半晕半明的瑰丽空间里上下翩飞,万千姿态尽显眼前。
好独具匠心的礼物!好别出心裁的馈赠!
送这蝴蝶,是因为她说没有实物放在眼前参照,就无法在她的绣作上绘出双飞吗?
心里一动,温倩抬头看去,叶红远远地站在小杰身后,带了一个温柔的笑微微欠身,像是知道她会对这件礼物惊奇与满意。
背光而立的少年,全身都裹在光影里,只觉光华灿烂,端的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叫人忘了年龄与x_i,ng别的存在。
“这……”
礼不重,但这份心意却叫人感动。可是她这已为人母的女子又怎能接受另一个男子的“心意”呢?
温倩面上一红,急急推拒道 :“这礼物太j-i,ng巧了,我不能收!”
“你若不收,这礼物就没有意义了。”
如火骄阳中,少年走近身来,唇角的笑动人心魄。
推拒间 他的手无意中握住了她的,无间隙的掌心相叠,温热的接触,燃起了暧昧难明的火焰,温倩怔了一怔,猛然醒悟过来不妥,赶紧像是被火烫著了一样收回手来,不敢再与他争执,面上瞬间涌起了红霞。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可是……你却放开了我的手。”
叶红并没有抬头,甚至这话不像是对著她说的。只是望定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平淡地陈述这样一个事实,不知为何,这淡淡的语调却有让人一种深深的悲怆孤寂自心头泛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天色不早了,我该带小杰回去了!”
看到他的脆弱,温倩竟然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冲动:如果握住他的手,就能让他觉得安慰的话,那么就与他执手又如何……
为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温倩面上燥红。赶紧找了个借口,按过在一边混混沌沌的孩子,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座绿意满盈的庭院,竟然在匆忙中也将那只装了蝴蝶的灯笼带了出来。
回到卧室后才发现的温倩又不好再送回去,思虑百转下,还是将那份“礼物”放在了寝居桌上的小灯旁,趋光的习x_i,ng让灯影里的两只蝶飞舞著,不住地撞向透进光亮的那一壁——它们竟然也有著飞蛾扑火、纵使焚燃自身也在所不惜的决然。
吹熄了烛火把脸贴在熟睡中的儿子苹果似的小脸上,虽然有著绵涩的倦意,却总是不能安心入眠。
那一整个晚上,温倩似乎都在听到蝶儿扑翅的声音,心里也扑腾得慌。
***
庄周曾经有一梦,梦中,化做了栩栩的蝶。
那么入她梦中的,又是哪一只蝴蝶幻化的魅影?
伴著蝴蝶睡了一夜,怀著莫可名状情绪的温倩再也没有和儿子一起踏入后院梅林。
每天,只是独自在厢房内,绣蝶。
有了活生生在眼前、美丽地飞舞著却不会瞬息消失的样本,似乎没有了绣不出的借口。
针针相扣,线线柑连,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后,缠绵的丝线终于勾现出春光中沐风而舞的双飞蝶。
绽蓝、腥红、青黛的颜色刺就的蝶,竟是那么地鲜艳妖异,仿佛只要吹上一口气,邢绣死的蝴蝶就能挣脱束缚它的锦帕,自由地在田野里飞翔。
飞翔,一对对,一双双,与她双飞的,应是谁呢?
那冰冷高洁的男子是天上的神祇,是让人膜拜与崇敬的对象,却没有凡人的感情;这笑语晏晏的少年是人间的绝色,是可亲可爱可共挽手画眉的憧憬,却也是……会将她焚燃殆尽的地狱之火。
发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将丈夫与那少年做比较,温倩的脸上红了又白,却怎么也制止不了这像是著了魔的想法。几次欲将那太过张扬的蝶绣毁去,却终是下不了手。柔肠百转,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窗外鸟鸣揪揪唤醒她的迷思,偶一回胖,看到一对锭蓝色的蝴蝶随风回舞,不觉竟有些痴了。
半个月了,她一步也没再踏入后园,但,并不代表她曾有一天忘记过部会陪她赏渔林晚景、歌咏相和、温文可亲的少年。
他送她的蝶摆在她的眼前,绣在她的帕上,甚至……闯入她的心里。
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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