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衣……”景非焰仿佛这样地叫喊了,而他终于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张开了嘴,呼吸中都是血的味道,哽住了喉咙。马鞭从手中滑落。战马小小地踱了几步,停住了,不知所措地打着转。
赵项缓缓地走了过来,跪在马前。
“他说了什么……”景非焰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木然地问着,“他说了什么吗?”
赵项垂着头:“云公子什么也没说。”
景非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什么都没说?”象是不肯置信一般,喃喃地重复着,“他什么都没说……”
赵项想了一下:“倒是殷九渊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景非焰拽紧了手心。
“他是对云公子说的,‘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回去面对他?’”赵项一眼一板地回道,也没带什么语气。
景非焰呆呆地僵硬了半晌,陡然仰头发出了疯狂的笑声:“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回去面对他……他就这么问了一句、就这么一句……”跨下的战马被惊了一下,蹶起了前蹄,景非焰竟从马上直直地滚了下来,跌到地上,伏在尘埃里还是笑。
“皇上!”周围的兵卫忙不及迭地跪下不敢抬头。赵项急急地扑过去,扶住景非焰,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您冷静一点,臣下们都在边上呢。”
“滚开!”景非焰一掌摔开了赵项,赤红了眼,如野兽般咆哮着,“我还顾什么颜面呢?我都已经那样地求他了……那样地求他了,还说什么颜面呢?他竟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倏然跳了起来,嘶哑地吼了出来,“他竟然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皇上!”赵项急得不住地在地上叩头,“皇上少安毋躁啊,一切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景非焰嘿嘿地笑着,踉跄地走了两步,举起手胡乱地抓了两下:“还计议什么,我输了、输了,他那时说得很对啊,我算什么东西呢,象狗一样,只要他勾勾手指就会跑过去。”他用手捂住了嘴,却止不住那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就算跑过去了他也不理会,只是看着我笑话。我也不知道原来我竟是这么傻的人。”
急促的马蹄踏了过来,黎常从马上翻身而下,利落地单膝跪地,平稳地禀道:“皇上,封氏军马大部已经歼灭,降众三万,只尉迟复带着几千残部向西南逃窜,请皇上定夺。”
景非焰僵硬地立着,神色间有些恍惚,也不搭理。
赵项一个劲地向黎常使眼色,黎常却熟视无睹,深吸了一口气,舌绽春雷、兀地一声大喝:“皇上!”
景非焰迷糊地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黎常,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拳头拽得“咯咯”地响。
黎常咬牙,挺起了腰板,清晰而坚定地道:“敌寇尚在,请皇上主持大局!”
风大了,夹着残留的硝烟迎面而来,刺痛了眼睛。景非焰伫立风中,任凭长长的黑发狂乱地飘舞着,遮住他的眼睛。他慢慢地咧开嘴,露出了一种残酷而扭曲的笑容:“好,很好。”
赵项偷偷地抹了一把汗,把战马牵了过来。
崖上崖下的军士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粗粗地呼吸着,火把在寂静的夜晚燃烧着,发出“嘶嘶”的声响,宛如青蛇在黑暗中吐着信子。
景非焰挺身上马,遥遥地指着西方,他的眼睛宛如沾血的利剑,刺破九重深的夜幕,他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压过了大漠的风声:“挥兵西下,不破封朝终不还!”
陡峭的山崖上,矫健的勇者敲响了发兵的金鼓,月光的背面,挥舞的手臂划过凌厉的轨迹,重重地落下。惊雷破空。
——
小镇日暮,夕烟照晚。长风里,悠悠的驼铃远去,只在黄沙中留下两行印子,旅人倦归。
灶台里的荆木慢慢地焚成了灰,火浓了,映着云想衣的眼眸,隐约一抹红。他揭开了锅盖,搅着稀薄的米汤。风吹着破旧的窗格“吱吱呀呀”地响。
殷九渊从外边进来,门边漏进一缕冷风,入冬了,大漠风寒。云想衣象是被烟呛着了,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殷九渊掩上门,急急地奔了过来,扶住云想衣:“又犯病了,可怎么才好?”
云想衣轻轻地摇头,冰冷的手指有些颤抖。
殷九渊局促地缩回了手,怔了半晌。
云想衣的眼睛微微地一瞥,低下头去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气短,缓过来就好。”
殷九渊强自一笑,从背后解下包裹来,拿出一件厚厚的棉衣:“来,快穿上,天都冷了,你身子又不好,我前些日子怎的迷糊了,也忘了给你添件衣裳。”
云想衣慢慢地接过来:“你今个儿哪里去了?”
殷九渊侧开了脸,困窘地搓了搓手:“我去镇西的铁铺帮人家打下手了,反正多的是力气,好歹换两个钱。过冬的衣物总得添置些,再说米盐也快用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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