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杨翼。」柳春山不知他意欲何为,急忙跟上去。
「我没吃饱,要去顺意楼,你付帐。」杨翼头也不回,知道他会跟来,想象着柳庄主小狗一样的跟在身后,不由抿唇一笑。
既到了巴蜀,峨嵋山自然要去,杨翼每每念叨快些走,柳春山只得弃了在成都府日日与杨翼耳鬓厮磨的乐趣,陪他上峨嵋。重归于好后,二人更相亲厚,交流的话多了,也随便不少,二人日间游玩,晚来无事时,杨笑便给柳春山念些诗词古文,一为排遣,二为教柳qín_shòu一些道理。柳春山很喜欢看他倚在床上,双目闪亮、眉飞色舞地大谈什么小李杜温八叉,还有他读了诸诗后的所思所想,这时的杨翼轻松快乐,甚至带了豪放之气,感染得他也心情飞扬,不但附和,甚至也看起了这些他从前甚为厌恶的无病呻吟风花雪月的诗词,此时窗外或秋雨潺潺,或虫鸣唧唧,凉风飒飒,屋内二人却怀抱暖炉,靠在一起,于灯下论诗谈心,乐也融融,当真是生平从未有过的惬意。
只是一待杨翼说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忠孝节义之事时,柳春山便忍不住反驳,二人起了争论,融洽气氛遂一扫而空,所幸几天后杨翼自己霍然想通,柳春山说得也对,一味信书果然呆气,世间万千事物,皆各有因由,岂是几本书几个大道理就能解决得了,确实得因事因人灵活处理,就拿柳春山来说,此人固然可恶,但优点亦多,如此便不能一味排斥,且江湖武人自有一套行事规则,自己的文人呆话有些确不适合他,况空谈道理用处不大,最好以事来教。想通后他就只谈诗论文,不再试图引领某qín_shòu向善。
柳春山见他如此,暗自高兴,他很欣赏杨翼这一点,虽是书呆,却不像一般腐儒拘泥僵化,而是很知变通,看似柔弱,实则韧劲十足,表面呆气,内里却开朗慧黠,十分可爱,与以前所见之人都不同,这些想必是受他母亲影响,那老太太十分j,i,an猾,临死前竟还设计了自己一回,只是她还是死了,所以,杨翼不但不能娶妻,留香火一事也得以后再议。柳春山向来不信神鬼之事,发誓自然是权宜之计,杨翼是他想要的人,岂能容他与别人过活。
峨嵋金顶向有佛光景致,杨翼嚷着要看,二人便夜宿山上。寻了个山洞,柳春山把所带衣物全部包在杨翼身上,又将自己的斗篷裹住二人,运功取暖。杨翼窝在他怀里,又舒服又暖和,不由一声满足地叹息:「柳大哥,谢谢你。」
柳春山苦着脸,也叹了一声,软玉温香在怀,却不能行动,如此煎熬,天下几人受得?
第二日天未亮,二人即起身来到山顶,立于峭壁上。拂晓时对面佛光乍现,果然神奇美妙,杨翼心中激荡,不由跪倒,虔心祷告。柳春山依然苦着脸,站在他身后暗暗咬牙,不明白为何自己心软,想要干什么行动便是,瞻前顾后根本不是他作风,难道心喜一人,就要被那人左右吗?
佛光隐去后,杨翼起身,看了眼柳春山,见他仍木着脸沈在自己思绪中,便拍了他一下:「柳大哥,走了。」
柳春山背起包袱,木口木面地跟在他身后,杨翼有些奇怪,虽然柳木头平日也是这等死样子,但今日不同,莫非是昨晚冻坏了?想到昨晚柳春山把能穿的都给了他,又替他取暖,心里一热,于是回身帮他将斗篷带子系了系,袖子放下一块,又拿出斗笠给他带上,上下打量一番,心道,这回总该可以了吧。
柳春山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心里又莫名高兴起来,于是脸颊松动,这变化外人看不出,然杨翼与他朝夕相处,又对研究他的脸部表情深有兴趣,立即看出他心情好了,便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给他,二人俱各欢喜,幷肩下山。
走至半山腰,有一茶棚正在买茶买早点,此时天已大亮,游山的人渐多,茶棚内几乎坐满,二人忙寻了空位坐下,相视一笑,要了茶水点心,慢慢吃喝。不久,杨翼却觉浑身不自在,因为不远处有人总盯着他看,对面柳春山的眉毛已跳了几跳,眼看就要发作,这时,那人走了过来。
「这位小兄弟请了,老夫想问,你可姓杨?」
杨翼一惊,答道:「正是。」
「你父名唤杨中行,母亲陈氏,你应该叫杨翼,对不对?」那人笑容满面,在杨翼旁边坐下,一脸笃定。
「正是,请问您是──」杨翼惊喜非常,仔细看那人的脸,依稀熟悉,只不知是哪位父母故交。
「我乃范右丹,你父亲的同窗好友,小时我还抱过你哩。」
「原来是范伯父。」杨翼叫了一声,随即拜倒:「请受小侄一拜。」这范右丹是父亲好友,父亲去世后也曾偷偷接济过他们母子,以至于他成年后母亲还常常提起,要他感恩,他八九岁时范家搬到蜀中,便失了联系,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范右丹忙将他扶起,欷道:「你都长得这么大了,还一表人才,杨兄在天之灵也足欣慰了,只不知你母亲怎样了?」
杨翼不由眼圈一红,范右丹立即明了,又欷一番,二人坐下,细谈经年。原来范家当日与人争田失败,便迁至巴蜀,在成都府做了太平乡绅,今日是陪妻女来峨嵋山还愿,没想到碰上杨翼。杨翼为人坦荡,也不觉被罢官是丢脸一事,便把自己经历和盘托出,又介绍柳春山与范家人认识,那范右丹把二人夸了又夸,又道杨翼乃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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