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则道:“我见我们班里的春兰出师通共花了两千两银子。”
千霰对曰:“若说是两千两,我倒也出得起。想我们少爷娶亲之时,单就那聘金,通共出了三千两黄金。”
春秀闻言心道:“这千爷真乃一仗义阔绰的爷们,不过是荣府里的家人,竟也这般阔气,这荣府还不知怎样的炊金爨玉呐,看来我跟着他是个有前途的。”于是方开口说道:“依了我看,我们且莫要如此这般向师傅说这出师的事儿。师傅素来未从我身上赚到大价钱,此番听闻有人为我出师,还不开口漫天要价,趁机赚上最后一笔。不若便事先不要告知他,这几日我先回去,二爷亦不要遣四哥五哥来寻,我也在家里呆着不去陪酒。我对师傅说二爷已经厌了我了,师傅见我没有生意上门,便当没人要我。我便对师傅说我在家里也没有个生意,还赖师傅吃喝,不若索性花上几吊钱出了师,将我一并打发了,还能赚钱。这样一来,包管三千吊钱便能出师。”
千霰闻言颔首,心下知晓春秀此举是为自己省钱,便也很是感激春秀体恤,体贴善意之处颇有贾珠之风。遂二人议定,春秀便又坐车自去。
随后千霰独坐屋中,脑中将春秀出师之事寻思一回,随后又立起身来在屋内踱了一阵。待目见案上新作的一套深衣直缀,便拾来换上,又拾了案上一柄竹撰扇,步至那玻璃试衣镜前显摆了几下。忽地意识到自己所做之事,登时将那撰扇扔了老远,冷哼一声啐道:“呸,以为穿了长衫便是读书人了,不过识得几个字,书还没念上几本呐。”之后又情不自禁地抬起两只手在眼前打量一番,只见因长年劳作之故,自己手指生得短黑粗苯,脑中忆起惯常所见煦玉的手,生得骨节分明,手型极佳,顿时又气馁地掷下双手。
从试衣镜前转回来,便见千霜进了屋。千霜见罢忙不迭迎上前去,询问千霜来意。千霜见千霰换了衣服,方问道:“好端端的,怎又换了衣服?”
千霰闻言忙拿话支吾:“没、没什么,见新制的衣服,便试试看合不合身。”
千霜则道:“你也奇怪,当初怎的便命裁缝制了这身衣服,这直缀也不合我们的身份。”
千霰正不知如何作答,便听千霜又道:“我方才进来,见那春秀的车正出去,敢情你又唤了相公?”
千霰只得点头,说道:“哥可是不允?”
千霜听罢摇首道:“这招兔是个耗钱的行当,若说在寻常人家,怕也花销不起。在我家倒也不愁这几两银子,只是你这个却是……”
千霰:“……”
千霜却换了话题道:“上回你跟随大爷出征之时我便向大爷说了,待你归来,便请大爷做主替你寻门亲事。不料大爷此番归来竟也不得闲,常常的不在府里。我只道是这事迟早得办,不若现下便求了大爷,请大爷赐你一个丫鬟也好。大爷身边的丫鬟不比别房里的,都是清白身子,大爷自个儿没碰过不说,便是少爷亦未收用过……”
不料却闻千霰道句:“哥,弟还不想娶媳妇。想来只要我不说娶媳妇的事,大爷是不会理论的,大爷的小子润笔跟了执扇两个,都是‘煎烧饼’的……”
千霜道:“你莫说润笔执扇两个,你不是不知上回少爷还因了这事拿执扇开涮呐……”
千霰闻言,方忆起不久前的一事。那一日,贾珠外院里本没有人,贾珠外出,煦玉进园中探望黛玉,午后众小子皆各自散去。执扇跟了润笔两人皆是府里家生的小子,自小便跟随伺候贾珠,遂感情很是深笃。最初两人只是嬉笑玩闹,不料烙饼竟烙出了感情,成了个生死相许的。当日午后见四下无人,便在那书房一侧的茶屋子里偷着云雨了一回。不提防煦玉竟碰巧回了书房,见周遭无人,只得亲自往了茶屋子里寻那茶壶去。便就此撞破了执扇润笔二人的私事。
煦玉知晓此事如何肯善罢甘休,润笔是贾珠的小子,煦玉不好理论,只得拿了执扇出气。先命执扇在跟前跪了,将执扇理论一通,只道是:“何以行出此等违理背德、寡廉鲜耻之事?”
执扇心下暗道“当初跟在大爷身边伺候的时候,自己跟了润笔的事,大爷俱是知情的,也未曾理论过,只道是顺应本心便可。奈何如今少爷知晓竟然不依不饶”,随后辩解曰自己跟了润笔两个是自小相知相许的,断不是只为戏耍捉弄。
煦玉则道:“娶妻生子皆乃人之常情,尔等既有父母在上,何以摒弃人伦,步入这等绝途,成了对上愧对父母,对下赧于弟兄之人?”
执扇心内虽道“您老不也正走这条路”,然面上不敢挑明,随后又转念一想,大抵少爷心里亦是疼惜了自己跟润笔,方才不愿自己步其后尘,这不伦之恋的辛苦,世间只怕无人能较了自家少爷更为清楚。为了自己这条不归路,不知吐了多少回血。
执扇待煦玉训毕,面上还撅嘴倔着,道是“自己大抵无可救药,只得一条路走到黑”。煦玉闻言大怒,命小子们将执扇杖责二十大板。众小子们见状心下知晓这不过多大的事,不过是少爷素昔眼里揉不得渣滓,拿了执扇使气罢了。遂板子虽打,其实下手根本不重,反倒是执扇使了吃奶的劲儿鬼哭狼嚎,一面假装痛呼一面对挥板子的咏赋挤眉弄眼、小声嘀咕:“赋哥儿,轻点儿,轻点儿。少爷不是真生气呢。”
随后执扇又对跟前座上的煦玉说道:“哎哟、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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