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被那凉意惊得一个哆嗦,立刻叫道:“别杀我。”
“怎麽?”女人一笑,真的停了停。
“我还不能死……”小六子低低道,我还有灭门的血海深仇未报,若我死了,再无人能去报仇。他心里不住地想著,口中却说不出,只是眼眶酸涩,持续地低声道,“求你们,别杀我。”
“这麽怕死?”女人不屑地看著他,“难怪,才是个半大的孩子。”
女人身後又有一个声音道:“苦娘,怎麽只顾著说话还不动手,难不成是那小子俊你看上了他?”
话音未落,那边便响起一片笑声,听起来像有七八个人。
“扯你娘的臊!”苦娘回头骂了一句,又向小六子道,“你可别怪老娘,只因老娘家的闺女得了怪病,每日都要喝一碗热热的人血才好。”
“不……别……”濒死的恐惧感使得小六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挣扎著伸手去挡,却反被那女人抓住了胳臂。
“咦?”苦娘一顿,突然放下刀来,双手抓住了小六子的肩膀,一路摸到了手腕,接著又伸手摸他的胸骨和背脊,她愈发惊讶,喝道,“迷花儿,过来瞧瞧。”
被称作迷花儿的却是个男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走过来道:“又怎的?”
苦娘抬了抬下巴:“你摸这小子的筋骨。”
迷花儿伸手将小六子四肢和脑袋都摸了一遍,也怔了怔,低声道:“唔……倒是个好料子。”
小六子虽然有些茫然,却也看出他们是在赞自己的筋骨生得好,大约是爱才之意,便道:“各位英雄,我刚入那镖局,还不知深浅,贵山寨若是看得起小弟,我愿拜入贵寨。”
那女人一呆,突然笑了出声:“山寨,你以为我们是什麽山寨?”
小六子还不及回答,便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却是个形状丑陋的侏儒,那侏儒道:“堂主不在,你们就在此胡闹,按照素来的规矩,买卖做成,活口不留,还不快把这小的和那老的都料理了,省得生事。”
“堂主不在,你们就在此胡闹。”迷花儿捏著鼻子学著那侏儒说话,又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你在,还要堂主做什麽,个头不高管得倒宽,竟教训起我们来了。”
苦娘低头看了那侏儒一眼,冷笑道:“我偏要留下他,你这矮子若再多说半句,问问我手上的悬丝索。”
那侏儒被他们讥笑羞辱了一番,显然气急,却又不敢发作,只狠狠剜了小六子一眼,拂袖而去。
小六子听那女人这样说,正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听她道:“小子,我们不留家底清白的人,你想活命,就去杀了你们镖头。”
这话震得小六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却已被塞了一把短刃,身後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趔趄一步便看见郑阳挨著角落歪著,手脚被缚,看样子也是刚刚醒转。屋内再没一个熟识的面孔,小六子不敢十分打量他们,只好慢慢向郑阳走去,这帮人武功之高超,行事之古怪已大大超出了他所知晓的范围,当下实在是想不出什麽两全的好主意。不知不觉已走到了郑阳面前,郑阳抬起头,也不劝诫,也不告饶,只死死看著他,似乎在揣测这少年敢不敢向自己下手。
小六子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竖起那短刃,一刀便捅进郑阳肋下,随即松开刀柄,只觉满手的冷汗和鲜血。他转回头,重重喘著气,抬眼望向那女人,那边的众人都有些讶异的神色,还是苦娘第一个笑了出来:“好小子,既不罗嗦,又有狠劲,果然对我的胃口。等堂主回来,老娘亲自求他留你。”
她身後的迷花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起笑眯了的小眼觑了小六子一番:“你这孩子多大年纪,叫什麽名字。”
小六子在衣角上来回搓著手心上的粘腻,只觉一口气始终缓不过来,勉强抬头道:“我叫小六子,十四了。”
那迷花儿便不再多问,望向地上道:“那尸首放这里晦气得很,你们把他拖出去。”
被他指到的两个干瘦的小子立刻上前去拖郑阳,小六子上前搭了个手道:“镖头身子不轻,我来帮你们。”
无人异议,他便一路跟那两人一起把郑阳抬到了院外,虽然夜色浓重,但也能清楚地看出这里并非是荒山野岭,四处阡陌灯火,竟像是在一座城池中中,隔著街隐约还能听见j-i鸣狗吠之声。
那两人低声道:“这大汉好重,咱们随意寻个地方扔了吧。”
小六子拖著郑镖头的肩膀,向另两个人道:“这里大约会有路人经过,看见尸首倒不好了,我把他拖到巷後去,两位哥哥在这歇会便是。”
那两人便抬了抬手示意他去,小六子一人几乎搬不动那身体,硬生生咬著牙将他拖到了僻静的後巷,而後才长长出了口气,低声道:“郑镖头,还撑得住麽?”
郑阳这才停止闭气,惨白著脸在肋下伤口处点了x,ue止住血,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六子只从他眼神里便看出些责怪之意,摇头道:“你莫怪我无情,若不是我给你一刀,你我都要被他们杀死,就一点回还的余地都没有了。”他垂了眼睑,“我已特意避开要害之处,希望你能撑过这一回,快些逃走才好。”
郑阳稍稍缓过来一些,嘶哑著开口道:“我不怪你,既遇上他们,我就当这条命已经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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