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和韩佳走进诊堂,傅怀检查完门窗,对他俩道:“把那扇也关好。”他说的是诊堂通后院的门。
叶昭和韩佳搭把门关严实,几个人在桌前坐了下来。
叶昭坐不住,看着明晃晃的灯光亮眼,起身要去吹灯。
傅怀道:“你吹灯做什么?”
“屋内灯这么刺眼,外面一瞧便瞧见了。”
傅怀冷笑:“你以为灭了灯就不会进来么?”
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叶昭左思右想,还是起身熄了灯,屋内转瞬陷入黑暗。外面忽隐忽现的火光映在窗上,自远及近的打杀声隐隐清晰。
叶昭在黑暗中不小心探到了薛白的手,大着胆子握住,薛白的手有一瞬轻颤,最终没有抽出来。
叶昭偏过头静静看着薛白的方向,黑暗中几人各怀心事,各自忧心,没人发现他隐秘的心思,和桌下两只交缠的手。
他能感到薛白在微微颤抖,说不害怕是假的。
或许今夜过去,明日的坞州便会成为一片废墟。亦或许下一刻就会有敖族的军队闯进门来,烧杀抢夺,将他们的一切毁掉。
在这样死一般的缄默中,他们胸中漫上不可言说的迷茫与恐惧。
明天这座城会是一副怎样的面目,没有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我太难受了。
第50章 交换
时间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
叶昭的手心出了汗,因为他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声音,愈来愈清晰的打杀声、脚步声。他们都听到了,屋外有敖兵在喊,在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他们已经打到这条街上来了。
敖兵们手中挥动弯刀,高大的战马跑得飞快,“咚嗒”的马蹄声和着高呼与嘶喊声。他们叫喊着自己的胜利,炫耀着不费吹灰之力攻下这座城池,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侵略与掠夺,这是他们今夜的犒劳。孬弱的羔羊已入虎口,怎么宰割与享用都由侵略者说了算。
“砰——!”
街道正中突然炸起巨大的火星。
敖兵们将火炬丢向街边的房屋,那里面全躲藏着瑟缩着不敢出门的百姓。他们哄笑地看着火星蔓延,将房屋成片地烧起来。火光中映着他们兴奋的脸,惊呼声中掺杂着抑制不住的呼喊。
叶昭倏地站起来,被傅怀一把拽住:“你要做什么?”
“他们在放火烧外面!我们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么?!”
“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那总不能被活生生烧死在这里!”
傅怀不说话了,屋内没人再接话。半晌,他冷声说:“就是烧死在这里,也比叫那些蛮人杀了强!”
薛白打断了他们:“都不许吵,给我坐好。”
几人噤声,薛白看向门外被烧得通红的夜色,他还是波澜不惊,但其实心里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普通大夫,一介平民,能有多少能耐。真到了大难临头,该逃得躲,唯一放心不下记挂的,是几个徒弟的安危。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接着是哭喊声。
有的门户被砸开,敖兵们冲进去又砸又抢,砸东西抢金银抢人,专挑高门大户人家。
整座城一夜之间破败殆尽。烧杀掠夺持续到天将泛白,朝阳一跃铺在大地上,映出的是满目残败的死相。
这座城算是死了。
药铺没什么好抢的,医馆险险避过一劫。街上的敖兵撤回大帐去了,他们才敢打开门来。
街上被烧得狼藉,烟雾一夜未散。有的门店和人家也被打砸损毁,人们哭天抢地跪在门口,哭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可谁又能挡得住呢。坞州终究是落得和临阳一样的下场,敖兵一日不撤,就一日无安宁。
薛白和几个徒弟忙着给受伤的包扎熬药,城虽然毁了,但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救不了这城的命运,好歹能尽力多救几条人命。
叶昭包扎的手法生涩,好几回绑不对地方。傅怀看不下去,撂下手上的布巾,从他手中拿过白布,三两下给病人缠好,敷上药。叶昭默默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记在心里。
傅怀包完也不说话,拾起布巾和水盆要走。
叶昭破天荒地喊住他:“廖山怎么还没回来?”
傅怀心里还是不舒坦:“不劳你上心。”
“那……小姚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没来信儿。”傅怀丢下话走了。
叶昭蹲着想了半天,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着要不晚些时候去廖山家瞧瞧。
他还盘算着,门外就闯进来个人。
来人气喘吁吁,进来就冲着满屋子喊:“薛大夫在么?”
叶昭起身道:“我是他徒弟,怎么了?”
那人是个年轻的后生,光着膀子,一身汗,像是跑了挺远的路。
后生大喘几口气,静下来后说:“俺是廖山的邻居,廖山他、他们家、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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