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奕锁了车,不疾不徐地跟着他,到家门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酒店我住不惯,你又不是不知道。”
“酒店没有家的感觉,耳朵。”
“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耳朵?”
“还是家里好呀,耳朵。”
“有耳朵的地方才是家呀。”
……
耳边响起他从前住酒店的诸多感慨, 寻聿明一时不忍, 拉开门道:“装修完赶紧回去。”
庄奕笑笑,抱着被子和他挤在窄窄的门框里,低头在他耳畔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你要想在这儿住就老实一点!”寻聿明警惕性地向后一躲,对他横眉怒目, “别动手动脚的, 你的风度修养呢?”
庄奕也不生气,耸耸肩,道:“我没有动手动脚, 我动嘴。”
“动嘴也不行!”他气呼呼地关上门,去外公屋里掀开床单,积年浮灰顿时爆起。寻聿明捂着嘴巴闷咳两声,正准备去拿拖布擦擦地,庄奕进来道:“我不住这个屋,太脏了。我和你住。”
寻聿明掩上门,将一屋子灰尘挡在身后,板着一副好看的面孔,道:“我那屋就一张床,住不开。”
“没关系,我不嫌挤。”庄奕笑得坦坦荡荡,仿佛当真光明磊落,没有任何小心思。
“我嫌。”寻聿明忍不住白眼相加,想想又打开门,去阳台搬来一张行军床,“你睡这个行吗?”
他略一沉吟,改口道:“你还是睡床吧,我睡这个。”
“我睡吧。”庄奕没有得寸进尺,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妄想和小耳朵睡一张床,“把它支在你屋里,好不好?”
这句“好不好”带着点撒娇恳求的意味,他语气本就柔和,如此一来更添可怜,寻聿明听着心里一酸,好像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愧疚之情源源不断涌上心头,点头道:“嗯,你支吧,我拿两床褥子。”
他仓皇进屋,埋头在没有几样东西的壁柜里,“翻找”半天,拿出两床毯子和一张窄窄的褥子。庄奕投了抹布来,擦干净行军床,把厚毛毯折叠铺在上面,然后盖上褥子和床单,放下枕头、被子问:“你想我朝哪边睡?”
行军床和写字台平行着,刚好与寻聿明睡的弹簧大床摆成一个直角,假如庄奕头朝前,则看不见寻聿明,若是庄奕头朝后,便离着寻聿明太远。
“随便你吧。”寻聿明说完,余光悄悄看见他把枕头放在了靠弹簧床边的位置,这是离自己近却看不见自己的姿势,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安定下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怕被他看着的。
庄奕安置好洗漱用品,又去阳台和小厅里检查一圈,确定门窗锁紧之后,进来道:“去吃饭吧?”
寻聿明准备有饼干,但他一来势必不能跟着自己凑和,只好随他出门打点五脏庙。庄奕对这一带很熟,两个人也不开车,沿着学校湖边的石子路向三门町方向溜达。
这个时间学生们刚下课,校园里熙熙攘攘,有不少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约着去打球,也有花朵一样的女孩子三三两两去打饭。两个人经过露天c,ao场,一只篮球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好巧不巧正砸向寻聿明。
“小心——!”
场上的几个男生纷纷望向这边,纵然c-h-a翅却也救不及了。
庄奕却不着急,左手顺势勾住寻聿明肩膀,向自己怀里一带,躲开了冲击。那篮球在他右手里打个旋子,便化解掉力道。他又反手托住篮球,向前轻轻一踮脚,隔着不算高的铁丝网将球投进了远处的篮筐。
男生们见状,有的鼓掌叫好,有的吹口哨赞叹,甚至有人喊他来打一局。庄奕一一婉拒,回头冲走神的寻聿明微微一笑,“想什么呢?”
方才的场景,让寻聿明想起当年庄奕在红衣队打球时的风采,在玫瑰碗的战场上,他也是这般从容不迫,哪怕比分落后于人,哪怕比赛只剩五分钟结束,他仍是那样漫不经心的姿态,随手勾走别人怀里的球,一阵风似的卷到达阵区,用一个轻轻巧巧的六分tou力挽狂澜。
全场掌声雷鸣,队员们发狂地喊着他的名字,认识的不认识的一齐拥上来抱他,他却指指台下的自己,耸肩笑道:“嘿,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寻聿明回过神,唇角挂着一丝微笑,走出校门说:“我想起以前你打球的时候,转眼都那么多年了。后来,你再没碰过橄榄球吧?”
他说的“后来”是指开罗车祸之后,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庄奕倒也不觉得可惜,表情看起来很轻松,“人还是要往前看,我不打职业球赛,是因为我本来也没那么大的好胜心。我的脾气你还不了解?这辈子也没太多野心,只想当个散淡的人。”
所以他参与各种竞技运动,却都只是玩票,工作从不侵占生活,活得闲适惬意。
这点与寻聿明恰恰相反,他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毕竟寻聿明所剩时间有限,他又是倾其所有也要登顶的人,见过山巅的风采,怎甘心再屈居于山脚。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宇宙光年又何其漫长,一个人来过又离开,总要给世界留下一点刻痕,否则就像恒河中的一粒沙,终于被历史的车轮抛在身后,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我们这算不算性格不合?”他问。
庄奕将他领到一条老街上,两边是鳞次栉比的苍蝇馆。他一概过门不入,最后走进一家挤在角落里的小店。老板娘扎着红围裙,眼窝凹陷,黑黑瘦瘦,满口的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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