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那天是陈孟开车送他去机场。一上车谢潮声就戴上眼罩昏头大睡,路上有点堵,陈孟不爽地按了按喇叭,谢潮声适时提醒,注意素质,别制造噪音扰民。
陈孟看到谢潮声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回想昨晚看到的那幕,他索性熄了火,咬牙切齿道:“我就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弯了,你本来就是同,还是被掰弯的?”
谢潮声摘下眼罩,问:“干嘛,你歧视同性恋?”
“没有,”陈孟白眼一翻,“就是吓我一跳,你现在那位看上去挺小的,哪里认识的?”
“他是我学生。”
陈孟目瞪口呆,露出像被雷劈过一样的表情。
谢潮声继续补刀:“我大他八岁。”
“……”
“你可真是个混蛋,”陈孟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打量着老友,“对方满18岁没有,你们是自由恋爱不存在任何威逼利诱的情况吧?”
谢潮声笑:“有区别吗?”
“那也对,不管怎样你诱拐学生的罪名都没跑了。”
瞥见老友又变得沉默的面孔,还有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没刮胡渣的脸,陈孟忍不住嘀咕:“你怎么把自己搞那么落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失恋兼失业了。你那位小朋友究竟怎么看上你的?”
“我是失恋了。”谢潮声如实汇报。
陈孟倒吸一口冷气:“你这刚官宣就分手,因为你要走所以才分的?怎么不让人家等你一年半,时间也没有多长。”
谢潮声淡淡道:“我不敢开口让他等我,也不能开口。”
“看你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陈孟唉声叹气,“所以说你好端端去援疆干什么,我记得你从前的志向可没那么远大。”
谢潮声看向车窗外,他想回答老友非去不可,但他知道他的理由其实蹩脚得很,或许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遑论说服别人。
他需要时间和空间,让他们都重新审视一下这段感情。只不过他选了最极端的方式,他走,给梁屿重新选择的机会,一个离开他的机会。
登机前谢潮声接到梁屿的电话,电话里梁屿没说话,彼此的呼吸声缠绕到一块,谢潮声也跟着沉默。
沉默使人心生焦灼,就像烟瘾犯了的滋味,谢潮声靠吞咽口水来缓解心里的烦躁。嘴唇干燥的症状没有缓解,嘴巴很苦很涩,但他不需要水,也不需要烟。
“听说新疆现在很冷,你有带够衣服吗?”梁屿忽然开口。
谢潮声愣了愣,回答:“带够了。”
“带了哪件大衣?你还有件外套在我这忘了吗?”
“你留着穿。”
“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谢潮声喉咙发紧,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假装若无其事道:“不要来,我不需要,你好好待在家。”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尾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隐忍好久的哭声在这里现了端倪,梁屿问道:“你要走了吗?”
“你故意骗我年后出发,实际上今天就要走了,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
梁屿的话让他哑口无言,谢潮声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知道绝对称得上劣迹斑斑,他不介意再加一条罪行,但他害怕伤人伤得太过了。
最终他只说了句:“别哭,不要等我。”
飞机飞行一段时间后,谢潮声从舷窗向外看,底下的云层很厚,云海翻涌。他发现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事,伤敌一千亦会自损八百,如果他伤害的不是敌人,而是对他盲目信任死心塌地的爱人呢?
闭上眼睛时,谢潮声想,他的后遗症来了。
知道谢潮声今天就要走完全是个意外。梁屿抱着谢潮声的外套,打算偷溜出家门,不管前一晚谢潮声对他说了什么,都不能动摇他分毫。他知道自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甚至做好了撞得头破血流的准备。
父亲看到他出门,并没有开口阻挠。
正要推开家门,梁屿听到身后父亲的话:“你找不到他的,他已经走了。”
梁屿脚步一顿,猛地转身。
父亲神情坦然,道:“看来你不知道,你的老师今天就要走了。他既然没告诉你,你也该想想是什么原因。”
“不会的,不会是今天,他答应让我去送他的。”
“梁屿,你糊涂,但是你的老师不糊涂。听说他是去援疆了,到时候一回来职称就能晋升一级,人家在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可你呢?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现在该断的就断了吧。”
“不可能,”梁屿竭尽全力冲父亲吼,“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父亲这么对他说。
他离开家,一口气冲到大街上,突然间就不知道该去哪。街头行人脚步匆匆,马路上车流如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唯独他一个人茫然四顾。
抱紧手里的外套,他拨下谢潮声的号码,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眼睛用力睁着,不让充盈眼眶的泪水掉落,听着电话那头和往常一样的声音,他听不出一点离别前夕的异样和苦楚。
梁屿低下头,避免和过往的行人对视。
最终谢潮声给他判了死刑,他让他别哭,别等他。
他问谢潮声,你不要我了吗?
没等来回答,电话仓促间被挂断,梁屿盯着灭掉的手机屏幕,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屏幕上。
他蹲下来,脑袋埋进膝盖里,泪水全都渗进谢潮声的外套。
人来人往的街头,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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