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咳,脖子上的链子不明不白就断了,蝴蝶吊坠掉在血泊中,那是段烨霖替他隐瞒下来的母亲的遗物,为了这个东西,他还挨过乔道桑的一顿打。
许杭捡起它,把它拽在手心。
吊坠还在,那个人,却没了。
“哈……哈……”许杭吐够了,身子一转,就地倒在石子路上,仰面看着太阳,脑子里空空一片,嘴里苦得难受,他擦了一把血放在眼前看,“…真好。”
蝉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心急如焚:“您病糊涂了,这…这好什么呀?难道是毒瘾又犯了吗?明明都好了呀……”
许杭胸膛剧烈一挺,喉头一热,虽然来得及捂住嘴巴,但是涌出来的血还是从指缝间流下去了,温温热热沿着脖子滴落。
他摇摇头:“…没事…我…已经…彻底…好了…”
他知道的,他好了。就在刚刚,彻底好了。
因为已经有一件比毒瘾还痛苦的事情出现了。
发毒瘾的时候,他恨不得即刻就死了,可是现在,他连死也不想死,鬼魂也是有灵识的,他只希望有没有一道天谴砸下来,落在他头顶上,让人即可就能魂飞魄散,一点儿烟灰和气息都不要留下。
这样才不会疼。
他这么躺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石子路上,皮肤微微有些被烫伤,他不想动也起不来,觉得自己像是无垠沙漠里一株枯死千年的胡杨树,又像是一张风干了的人皮,任烈日涩风摧残摇曳,了无生趣。
耳听得有哭声?谁在哭?
远得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的回响。
他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不是自己,他的眼窝干干的,像进了沙子一样干疼。
哦,是蝉衣啊。
许杭遮着自己的眼睛,气息微弱地说:“蝉衣……连他都走了。”
蝉衣愣住了:“当家的?”想了一下,蝉衣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消息,一下子捂住嘴,不敢置信:“您不会说是段……不是的、不会的!”
那个段烨霖啊,是个多霸道的家伙,他曾把自己囚了四年,他曾把日本人打得屁滚尿流,他曾让觊觎贺州的敌人闻风丧胆,他曾让不可一世的洋人惨淡下台……
所有人都当他是战神,无往不胜,许杭也差点就信了,以为他总是不败的,或者总是能转败为胜的。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没了?
许杭忽然又明白了。果然自己真的是个最最不祥的人,但凡和他沾亲带故的人都不得好死。
许杭笑了,笑得嘴唇都干裂,血溢出来,和嘴角的血迹黏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疼:“……走了…都走了…呵呵…你说,我和一个乞儿有什么区别呢?”
“当家的,我还在!我不会走的!”
这信誓旦旦在许杭的耳中已经没了丝毫的意义。
灼热的阳光带走身体的水分,顺便也带走了生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
良久之后,他沙哑的嗓音像地窖深处发出的杂音,压抑的口吻如二胡的尾调。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样子,完全的绝望和失落。
“…蝉衣,帮我整理行头吧。”
“您想做什么?”
“我要…再上一次红氍毹。”
————
从结果上说,这一仗是日本人打赢了。
日本人的战用帐篷中,日本将军宫浪速清点了一下战争损失,对着七个副官开会,喜忧参半:“这一仗,我们日本帝国的士兵伤亡太过惨重,要不是最终还是打赢了,我就要切腹以谢天皇了!我们还剩多少军备??/p>
十万人出征,现在剩下不到三千人,说出去实在丢脸。
底下的副官马上就回禀:“炸弹已经没有了,为了处理俘虏,最后的子弹也用尽了。不过您别担心,从美国那边购买的子弹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今晚就能到贺州。”
“好,反正那个段烨霖已经死了,他的兵都死的死,逃的逃,有没有都一样。”宫浪速自私到了极点,只想着自己的安危,把自己身上的一把手枪装上仅有的三发子弹之后,他站起来,提了提裤子,“走吧,进城,找个地方,今晚我们该好好庆譺幌拢 ?/p>
大胜归来就会让人想要醉生梦死。
他们刚聊到这里,外头就有个士兵走进来:“将军,有个中国士兵说要见你。”
“中国士兵?不就是俘虏吗?”宫浪速想了想,然后衋似鹄矗对副官说:“你看看,真是太巧了,我们正在想去哪里庆祝,这里正好有人,就问问他好了。?/p>
副官赔着笑:“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我听说贺州周边百座城都已经空了,不知道哪里有去处呢?”
宫浪速在中国呆过很多年,对中国的事物熟悉得很,他把手背在背后,有几分回忆的样子:“几年前我曾经来过贺州,那时候有个很聪明,很会做生意的中国人,姓金,他们家的园子很漂亮,还有一个会唱中国戏曲的少年d阋仓道,我是很喜欢中国的戏曲,可蟳背醢芨段烨霖,害得我离开贺州的时候,一直都没听完那出戏。回日本后,我就下秐鲂模一秚从段烨霖手上把贺州再次抢过来!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p>
副官想了想,就吩咐:“还不让那个人进来!”
方才的那个逃兵一脸谄媚地进了帐篷,看到宫浪速就点头哈腰的:“太君!太君!恭喜恭喜,我是特意来道喜的!?/p>
“你特意来见我,如果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我会把你当成俘虏给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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