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回来了!”廊道处快步走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年纪虽不大,但显然已经褪去稚嫩,颇具大人模样,火红的靴子踏入站定,拱手躬身大礼道:“大哥,二哥。”
“大内几年的生活,倒是将允让培养成一个小大人了。”大哥赵允宁打量着弟弟道。
“三郎像极爹爹。”赵允怀声音温柔,因缺少了力气。
赵允让走到二哥身侧,“二哥旧病可是又犯了?”
赵允怀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后抬起手挥了挥,“无碍。”
少年眉间紧凑脸色平淡,“大内来人了,官家召二哥入宫。”
西夏臣民送嫁之日迎来了河西的一场雪,大雪连下了三日,西平府被一片白色覆盖,车轮碾压松软的雪地,留下两道深长的车轮印子,中间还有拳头宽般的马蹄印。
马车出了城,驻守在城外的禁军整装随行,带绒的铁靴子嵌入雪地,蓬松的雪被踩压紧凑发着呲呲呲的声音。
长长的队伍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有披甲带绒的宋军,穿蜀锦棉袍的宋官,以及穿兽皮窄服的党项侍从。
数面旗帜杨丽回旋在竹竿上,宋旗为火红色,党项的旗帜则以黄色与黑色为主。
“你不冷吗?”华丽宽敞的马车内探出一个脑袋,金银的首饰晃动。
骑在马上护送的人摇头,“高山上的冬日比这个还要冷。”
雪路难走,四面有山,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舍弃了马车顶风骑马亲自护在西夏公主车架旁。
“幼年倒是见过一些大宋的道士,不过我们接触的更多是佛家,如今西域奉佛的于阗国都已经不存在了。”
“于阗?”她记得与元贞大婚时于阗还遣使来贺了,“于阗之远,东去长安七千七百里,与宋之关系也都在他们的来朝,怎会突然灭国?”
“突然…”李瑾玥看着李少怀,“怎么会突然啊,当然不是突然!”
“大宋未曾听过于阗之危!”
“宋是大国,于阗所治才不过□□里之地,不关心也在理。”
经李瑾玥一说,她顿悟道:“非也,于阗乃中原佛源地之一,大乘佛教的中心,儒释道各有千秋,只不过是如今的大宋,自顾不暇罢了!”
李瑾玥将头搁置车窗上呆呆的看着马上的颠簸,“你是山门道士出身,不应该替道家说话,抵制佛儒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李少怀一手握着缰绳,侧头回视,“这是偏激,偏见,各家都有其道,我信道,却也尊佛,习儒,不是因为喜,而是因我知道可以取长补短,凡益身之卷,皆可开卷读之。”
“可是像你这样想的人,怕是没有几个,我所见到的,无论是佛还是道,大都是只论己道,抵触其它,又或者是闭口不言,不惹是非,但若牵扯到利益,便会水火不容,一方欲灭一方。”
“因为不是圣人。”因为人皆有私欲,“依我看来这天下是没有圣人的,或者说,是没有可以称的上是圣人的人。”
“阿爹曾让宋朝的先生教授过我,先生第一篇文章讲的便是《师说》”
李少怀侧转回身注视着前方马匹留下的蹄印,“是故圣益圣,愚益愚。韩愈的《师说》确是一篇好文章。”
雪渐渐变薄,地上的白色也逐渐成了枯黄,两旁长满灌木的路上因为冰雪融化变得泥泞,军士们被冻得面红耳赤,脚下已无知觉,途中也有伤者。
并非李少怀不知道体恤,因怕大雪封山所以加快脚步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落脚点,途中还曾下马将自己的马车给伤员乘坐。
枯草遮掩的一块大石头上雕刻了几个字,延安府。
“已到延安府,在向东走几里便到延州了!”
马车内的女子听后从车走至踏板上,冬日的延安府一片荒凉,正是这荒凉,再一次的触动了这个草原女子久埋心底那颗再没也生过情的心。
悲伤涌上心头,酸涩弥漫至鼻间,颤抖着红唇,“延州!”
“忘了与郡主说,此次走延安府的原因是关于榷场的设立还有一些事要交代。”李少怀突然呆愣,“郡主你...”踏板上的人迎风而立,不薄的衣衫也在风吹之下紧贴人身,显得人身量单薄了,此时像极了李少怀心中的人,出神喃喃道:“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摸了摸身后披着的白狐裘,从马上跃下,唤来内侍省的人私语了几句。
“郡主可是曾经在这延州有什么伤心之事?”
李瑾玥眨着偏蓝的眸子,摇头道:“都是些过往的陈年旧事了。”
接下来去往延州山脚的一段路要步行,亲信扶着她下车,李少怀接过内侍捧来的狐裘随之给她披上,“五花马,千金裘。”玉壶中所倒出的药酒酒香独特,持杯至前,“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酒香将喜酒女子心头的积郁消除,“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这是下官自制的药酒,可除百病,去毒御寒之用。”
“有果香!”李瑾玥接过一杯闻了闻亮着眼睛道。
“因放几颗青梅,是故有果香。”
因眼前人缘故,她学着汉人一般轻轻浅尝,蓝色的眸子睁圆,“入时涩,酸,现在是甜的了,酒却是是酒,可太不同了,就和那马奶酒一样味道多变,但这个要比马奶酒好喝。”
“郡主喜欢便好。”
停下的人马又开始赶路,车马留于原地着一部分禁军看守着,一路沿途欣赏这延安山间的风景。
“你这个人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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