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折!”
有一刀一剑拦在叶非折身前。
敢在这个时候,敢在叶非折动了真怒时拦他的,也只有宿不平和千岁。
千岁寸步不让拦在他身前,声音略有些抖,执剑的手却很稳,映着千岁忧,一如当年在玄山持剑镇压仙魔两道的那个仙首坚定。
“你不能去!”
千岁曾骂过很多次楚佑,也想过很多次该怎么在叶非折面前上楚佑眼药,说楚佑坏话。
然而事到临头时,他反反复复,也只能说得出一句:“祸世的天劫,你c-h-a不上手。他楚佑不值得你为他赔上自己。”
叶非折望着他手中的剑,突然又有点想笑。
千岁忧。
若是时间可以追溯回数百年前,他大概从来没想过这把剑会指向自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放下这把剑。
就和他踌躇满志第一次握剑时,也不会想到自己练了几百年的剑,自己的毕生骄傲所在,一样争不过天劫。
最后叶非折没有笑,也没有发怒。
他对千岁的态度很耐人寻味,若非是低敛的乌睫看不清眼中神色,几乎就要像是对待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那样沉静熟稔:
“不是值不值得的事情。”
叶非折平静陈述道:“那是我欠他的,我该做,该去还他的事情。”
若不是他,楚佑也该像原着中那样顺风顺水,怼天怼地,一路飞升。
可偏偏出了一个他,欺骗楚佑的真心,玩弄楚佑的感情,利用尽了楚佑一切可利用的,最后出来一个四不像的祸世。
没有祸世的狠心,也没祸世吞天噬地的风光。
却有祸世的劫难,和有正常人的感情。
假如楚佑能像历任传说中的祸世一样坏个彻底,固然泯灭人性,好歹还有祸害世间,退避不及的威严派头。
假如楚佑能像原着中一样自律个彻底,冷漠个彻底,固然步步艰难,好歹还有仙途坦荡,人人羡艳的光明前程。
可惜楚佑两边都不沾,却要用一个普普通通该有的心,该有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去承担祸世的六亲断绝,去承担天道的天诛雷罚。
这一笔笔账算起来,都该怪他。
回不到过去扭转乾坤,至少也该在现在力挽狂澜,还楚佑一个他应有的前途未来。
千岁眨了眨眼,也慢慢地逼退眼眶里的泪意。
他眉目隽丽,神情也如叶非折一般的沉静锋锐,唯独眼睛血红,似魔似神。
两人谁都不肯相让两步。
像是最互相了解,也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
千岁低低说:“你疯了。”
叶非折坦然道:“是疯了。”
他们好像在心照不宣之间,打破了最后的那层玻璃,只剩下坦坦荡荡,全无秘密的两个人。
千岁也因此抛开一切的患得患失,凝视他道:“我不会让你过去。”
叶非折微微笑了一下:“这可由不得你。”
他最后一截话音,淹没在了乍然扑来的雷光里。
那甚至已经不能说是雷霆。
那是一片汪洋雷海,是天际倾下的无边巨浪,无妄天灾。
神尊山洞所在的山峰在苍茫荒原中已能耸得高耸壮阔,起伏不绝。
然而在雷光衬托下,依然渺小成了不起眼的一角。
全西荒的人,全西荒的妖,都能看得见雷光,看得见乌云。
却不会去计较雷光所在在那里。
那对他们,对雷霆来说都无关轻重,微不足道。
更不用说是被淹没在雷霆里的人。
四方宗主望着雷霆怔怔出神,口中喃喃念道:“天道之下……皆蝼蚁…”
他少时也曾暗自不屑,暗自以为是哪个穷酸修士说出口,来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语。
就连四方宗主接任仙首之位以后,也只把维护此方世界的规则秩序,当作为人而做,而非是顺天之行。
天道对他来说,就和这座山是一回事。
四方宗主知道有天道这个存在,知道天道存在有其道理,可天道对他来说就像是杵在那儿的一座山,知道这回事就行了,两不相犯,没那么多推崇敬畏,没那么多真情实感。
直到今天接触到祸世雷劫时,他才恍惚地生出了种震撼感。
原来真的是天道之下皆蝼蚁。
天道要你生则生,天道要你死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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