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近寒虽转,梅舒雪尚飘。
从风还共落,照日不俱销。
年关迫近,天气愈发寒冷,停了几日的雪飘飘扬扬的又下了起来,院子里的梅树却带着春意,那一簇簇的花苞渐渐舒展,眼见再有几日,便会迎寒绽放。
可武媚娘的心里,却依旧一片严冬。
进府已经十余日,额头的伤处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仅余一点结痂,再过几日便会脱落,不知是否会留下疤痕。女人都是爱美的,更何况一个绮年玉貌的少女?
然而比是否落疤更让武媚娘的心焦的,却是房俊对她的态度。
之前,她对自己的容貌有充分的自信,任何男人最终都会在自己的魅力下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甚至包括宫里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武媚娘从李二陛下第一次看到自己时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富有四海的男人对自己有着原始的**,只要给自己时间、机会,就一定能征服他!
可惜,自己终究没能等来机会。
但是房俊对她的态度,却让武媚娘深感挫败。
因为房俊的态度……是没有态度。
哪怕是冷言冷语的呵斥几声,武媚娘也不会在意,那起码证明自己是存在于房俊的眼中。
可是进府十余日,对自己不闻不问,这算怎么回事儿?
武媚娘很不解。
且不说自己花容月貌体态窈窕,一个半大小伙子怎么能忍得住到了嘴边的肥肉不吃下去,但说皇帝亲口御赐这件事,你怎么就敢把自己丢在一边,不怕皇帝降罪吗?
轻轻推开窗子,天刚蒙蒙亮,院子里雪粉飘洒,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
武媚娘清亮的眸子微微转动,看着东边的那堵墙,墙的那一边,就是房俊的院子。
一墙之隔,却将自己弃若敝履,这究竟是为何?
武媚娘轻咬着红唇,俏脸上满是失落与疑惑,然后,她想起出宫之前,高阳公主看望她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心里泛起一阵凉意。
莫非……房俊真的是个……兔子?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一刹那,武媚娘只觉得自己娇嫩的肌肤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寒意袭遍全身,如坠冰窟。
她不是生于深宫长与深宫的高阳公主,贵族豪门之中的那些腌臜肮脏的事儿,听过的、见过的都不少。
嫁给一个喜好男风的“兔子”,是一个女人最最悲惨的遭遇。
不仅仅是独守春闺、让孤寂去消磨青春这么简单,但凡喜好男风的男人,心理已经歪曲至极点,绝不能以常理度之。这样的人不仅不喜欢女人,甚至视女人为不洁之物,会遭来晦气,心底会升起千百种残忍的方式去折磨女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会遭受到歹毒之极的摧毁。
武媚娘只要想想自己或许有朝一日会遭受到那般残酷的蹂躏、非人的折磨,俏脸一片煞白……
最让人绝望的是,她是陛下亲口御赐给房俊的,今生今世就只能留在房俊身边,天下之大,再无她容身之所……
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正自苦恼,哀叹自己命运多舛,门口的布帘被人从外面掀起,房俊的贴身小丫鬟俏儿步履轻盈的走进来,一脸喜色说道:“姑娘,夫人让我过来通知你一声,换一身厚实的衣服,待会儿咱们去清源寺进香,要在日出的时候就赶到呢!”
“清源寺?”
武媚娘楞了一下,点头应下,然后咬了一下嘴唇,问道:“那……二郎会不会去?”
俏儿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会啊,这次去进香,就是夫人为了给二郎祈福,正主儿又怎么会不去呢?”
闻言,武媚娘因为即将见到房俊而略微升起的喜悦瞬间消失,俏脸浮上淡淡的落寞。
她虽人在房府,但却是一个外人,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好像完全被孤立,连去寺庙进香这样的事儿都不知道。
当然,她也明白,没有人故意这样针对她,一切都是因为房俊的态度带来的困扰。
房俊不待见她,下人们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
武媚娘心中凄苦,却强自忍着,微笑着对俏儿说道:“俏儿稍等,我马上就好。”
说罢,柳腰轻摆,转身进了里屋。
片刻,便又转了出来,却是换了一套衣物。
一袭淡青色的棉裙,色彩朴素,花纹简约,一条手掌宽的腰带将小蛮腰箍得盈盈一握,身段修长,风姿窈窕。
满头青丝乌云一般在头顶束了一个发髻,横插了一支白玉簪子,一张薄薄的淡粉色纱巾遮住如花似玉的俏颜,只露出婉约如春山般的秀眉,已经明亮若秋水的眼眸。
俏儿由衷的暗叹:“姑娘真漂亮……”
武媚娘眼神微暗,却是勉强一笑,漂亮有什么用呢?再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你家那位二郎大概也不会有半点兴致……
俏儿年幼,还未意识到武媚娘的出现其实给她将来的地位带来多大的影响,还未到吃醋嫉妒的年纪。只是觉得武媚娘是从皇宫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一样的人物,又是皇帝陛下钦赐给二郎的侍妾,心里天然便觉得低了一头。
见到武媚娘风姿绰约,气质如玉,更是心服,便拉了武媚娘的手,娇笑道:“咱们快出去,让二郎看看!”
武媚娘淡淡一笑,任由她拉着小手儿,出了厢房。
院子里人头攒动,府中下人各个脚步匆匆,正在准备出行的物件,大门口已经停了几辆套好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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