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德棻府上,气氛并不融洽……
宇文俭满以为以令狐德棻与房俊之间的恩怨,这一次必然会振臂一呼冲锋陷阵,却不料令狐德棻居然一脸冷漠,放佛以往的仇恨尽皆如云烟飘散,根本无动于衷。
“令狐兄,房俊那厮恣意妄为,这简直就是在断了咱们大家的财路!若是吾等不做出什么来震慑一下房俊,用不了几天,小弟手底下的那些个工匠可就得造反了!”
宇文俭大急,陈说利害,希望能够打动令狐德棻。
然而令狐德棻却是稳坐如山,手里拈着茶杯,一脸云淡风轻:“贤弟尝尝这今年的春茶……话说这明前龙井好喝是好喝,就是太贵!春日里愚兄在周家茶庄忍痛购得二斤,平素便放在冰窖里保鲜,现已所余不多,以后贤弟登门,愚兄怕是也拿不出什么好茶来招待你了。”
宇文俭嘴皮子都说破了,却不料令狐德棻非但全然无动于衷,反而让他喝茶……这龙井可是房俊那厮一桩极大的财源,明前的极品更是贵比黄金,你这一买就是二斤……这特么不是资敌么?
“兄长难道是怕了那房俊不成?想想您往昔与那房俊之间的恩怨,甚至被房俊的小妾挠得一脸血……您就都咽回肚子里了?现在丘神绩之死与房俊攀扯上了关系,只要您站出来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集,大家一起弹劾房俊,最起码也能迫得陛下将其停职吧?千载难逢之良机,万万不可错过啊!”
“呵呵……”
令狐德棻耷拉着眼皮,轻轻呷了一口茶水,放在口里缓缓品尝,而后慢慢咽下,深深回味。
宇文俭:“……”
这老货以往最是睚眦必报,与房俊之间的仇怨倾尽黄河之水怕是亦未能够洗清,怎地这会儿却好似浑然不在意当起了王八?
还有丘行恭,爱子惨死,房俊乃是最大的嫌疑人,却硬是一动不动……
娘咧!
那房俊的凶名居然如此之盛,连这两人都忌惮到不得不忍下血海深仇,亦不敢对其当面锣对面鼓的斗上一斗?
不能够啊……
令狐德棻品着茶水,看着宇文俭抓耳挠腮焦躁不堪的模样,终于微微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温言道:“你我几十年的交情,自然毋须避讳什么,愚兄痴长你几岁,便送你一个忠告吧。”
宇文俭忙道:“兄长请说。”
令狐德棻眼睑低垂,看着面前书案上的一本厚厚的书稿,伸手轻轻拂拭,道:“你可知愚兄这一段时日以来深居简出闭门拒客,所谓何来?”
宇文俭一头雾水:“小弟不知。”
难道不是被房俊以及其小妾武娘子弄得声名狼藉颜面尽损,所以没脸见人么?
“呵呵,贤弟定然以为愚兄是无颜出去见人吧?”令狐德棻笑呵呵的将宇文俭的心里话给揭破了。
宇文俭略显尴尬,忙道:“兄长说得哪里话?您德高望重,乃是士林当中之名仕,更是史学界的泰山北斗,谁又敢笑话您呢?”
令狐德棻笑着摇摇头,道:“愚兄又非是眼瞎耳聋,焉能不知外界贬斥之言论?不过某之所以闭门不出,非是怕了那房俊……好吧,某的确是忌惮他棒槌恣意妄为的脾性……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这本书。”
见到宇文俭一脸懵然,令狐德棻语气感慨,道:“某正在修订书稿,成书之后,将会命名为《晋书》。”
宇文俭愕然:“兄长在修史?”
令狐德棻道:“立功,立言,立德,此乃读书人之三不朽!某虽然遭逢乱世,然有家族庇佑,不曾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却是未曾为大唐立下尺寸之功。眼下某声名狼藉,已然传为天下笑柄,立德之说更是此生休提。人活一世,总归要留下一点什么吧?无能立功,无品立德,那也就只能凭借毕生所学,著书立说了。否则这一生犹如雁过无声,岂非虚度?”
令狐德棻为何性格如此暴躁、人品如此浅薄,依旧能够在士林当中享受如此之高的声誉,使得李二陛下即便满心不愿却依旧授予其礼部尚书之职位?
绝非其背后门阀之故。
武德初年,令狐德棻担任秘书丞。职责是掌管经籍图书之事。当时经隋末大乱,经籍图书大量散失,德棻向高祖建议,以朝廷之力广泛收求天下书,对献书者“重加钱帛“,予以奖励,对所收之书,“增置楷书,令缮写“。这个计划顺利执行,“数年间,群书略备“。
至武德九年李二陛下即位,已经“于宏文殿聚四部群书二十余万卷“。这其中除了武德初得隋旧书八万余卷外,另十二万余卷则是购求而来,并且已分类别,足见成绩之大。这项工作随后也坚持了下去,贞观年间,魏徵、虞世南、颜师古相继为秘书监,继续购求遗书,选书手、雠校百余人,缮写群书,藏于内库,由宫人掌管。
古代科技落后,文化传承极其艰难,稍有天灾人祸,便极易导致珍贵的书籍的散佚损毁,故而令狐德棻的这个建议一举使得天下大多数珍本孤本得以保全,颇受天下学士之赞誉。
然而仅此一项,并不能说明令狐德棻在士林当中的地位。
古代学士最高的成就是什么?
著书立说。
而著说立说之中最顶级的成就,便是修史!
令狐德棻对高祖李渊说:“窃见近代已来,多无正史,梁、陈及齐,犹有文籍,至周、隋遭大业离乱,多有遗阙。当今耳目犹接,尚有可凭,如更十数年后,恐事迹湮没。陛上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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