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十几天,我就是艺术学院美术系的学生了。我从一大堆相册里翻出几张牛青松的相片,它们像秋天的树叶陈旧不堪。我支起画架,临摹牛青松的头像,他的微笑从相片转移到我的画纸上,他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杨春光的推门声吓了我一个大跳,他把马路上的热气、声浪和车玻璃的反光,全部带进客厅。他看着我五颜六色的手说,你在干什么我想告诉他牛青松死了,但未等我开口,他接着又问我,你姐姐呢我想说姐姐上班去了。依然是不等我回答,他接着又问我你姐姐几点钟下班自行车的钥匙呢我现在就去接你姐姐。他所问的,其实他都知道,他只是为问而问,不需要别人回答。我看着他像一阵风在客厅里卷了一阵之后,拿着自行车的钥匙跑了出去。他的脚步声急促响亮,在他急促的脚步里,偶尔还夹杂几个充满南京气味的响屁。他的响屁提醒我,他是一个低级趣味的姐夫,他才不会关心牛青松的生死。从这一刻起,我发誓不把牛青松死亡的消息告诉任何人,牛青松永远活在他们的臆想中。
18时,牛红梅双手提着装满猪肉和蔬菜的塑料袋走进来,她一路走一路笑,臀部不断地向着前方挺进,牛红梅的臀部不断地向着前方挺进,是因为杨春光不停地用手掌拍她的屁股。他每拍一下,牛红梅就往前挺一下。尽管他们把这些动作做得极其隐蔽,尽管他们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但还是没有逃脱我的眼睛。他们的这些小动作一直持续到晚上,直到共进晚餐的时候,我发现牛红梅洁白的连衣裙上,印满了杨春光的手印。
杨春光的手印主要分布在牛红梅的臀部,大腿内侧以及胸部。
杨春光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10元钱递给我。他说人民电影院有好看的电影,你自己去看吧。我说我不喜欢看电影。他又从口袋里掏出10元钱。他把两张崭新的人民币叠在一起,递到我的眼皮底下,说那你去请你的好朋友吃夜宵。我说我现在不饿。他又往他的手掌里添了一张钱,他说随便你干什么,现在你就出去把这30元花掉。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呆在家里。
杨春光很失望地收回他的钱。他说那你收拾一下餐桌把这些碗洗一洗,我跟你姐要谈一点正经事。他拍了拍牛红梅的肩膀,牛红梅离开餐桌。他拍拍牛红梅的臀部,牛红梅像一头牲口,被杨春光赶进卧室。我知道他们不会有什么正经事可谈。我把碗筷狠狠地摔在水池里,然后拧开水笼头。我听到他们的卧室里传出嬉笑声,我觉得他们在欺骗我剥削我。我对着卧室喊姐,牛青松他卧室的门突然拉开了,牛红梅跟着拖鞋跑出来。她说牛青松怎么了我看见她的连衣裙的扣子全部解开,背部露出白色的乳罩带,她的胸部原先印满杨春光手印的地方,现在全湿了。她面带焦急,不停地问我牛青松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事了我用上牙咬住我的下嘴唇,我感到我的嘴唇很痛。我说没什么
我摇了一下头,泪水悄悄地飞落。牛红梅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不停地摇动,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哭,既然牛青松没出什么事,你干吗哭我说我只是想哭。
杨春光光着膀子靠在门框上,他不耐烦地看着我们。他说别管他了,他的脑子有问题。牛红梅在他的催逼下,返回卧室。她光滑的颈脖被门板挡住。我回到水池边洗碗,水花溅湿我的衣袖,油腻沾满我的手指。我从沾满油腻的手上,感受我们越来越好的生活。卧室那边传来奇怪的哼哼声。我突然觉得我十二分地窝囊,他们在愉快地歌唱,我却在为他们洗碗。我说姐,牛青松他死了。卧室里没有任何反应。我拍打门板,继续说牛青松死了,在如此悲痛的时刻,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悲痛
半个小时之后,姐姐才从卧室里走出来,杨春光赤身躺在床上。那些碗筷我已洗干净,并把它们放进碗橱里。而牛红梅却衣冠不整,束腰的裙带拖到地板上,面庞发出病态的红光。她用她肮脏的右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是不是真的病了我说没有,我没有病。牛青松真的死了。我重述一遍我在东兴北仑河上的所见,牛红梅全身像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她举起右手,很庄严地扇了她自己一巴掌。她说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说我原本不想告诉你,只想让牛青松永远活在你的脑海里。但你们做得太过分了,你们不仅要我洗碗,还寻欢作乐。牛青松死了你们还寻欢作乐。我拍门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可是你们没有。牛红梅哭着跑进卧室。呜呜,青松,他真的死了,呜呜
这时,赤身luǒ_tǐ的杨春光从床上弹起来,飞快地跑出卧室。他身上一丝不挂,就连拖鞋也没穿。他跑到我的跟前,扇了我一巴掌。我听到耳光的响亮,眼前一片金星,遍地萤火。他说你是存心跟我作对,牛青松死就死了,和寻欢作乐有什么关系有的事情不是说停就停得了的,你总得把事情一件一件地做完。你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我做那事的时候才说我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杨春光,看着他一丝不挂的身体。牛红梅从卧室里摔出一件背心,一条大裤衩,它们挂在杨春光的头上和肩膀上。杨春光像一棵挂满裤衩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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