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也知道将军他是……”
云裳默了默,没有说话。沈大将军一生百战,所向披靡,最后却死在偶然的小伤口上。她在家时候听见爹和大哥说过,那道箭伤其实根本没有伤在致命之处,只是因为伤口久久不能愈合……天长日久恶化下去,一点小伤越拖越重,最后终究不治。
抬头一望,锦澜脸上的神情莫名的悲戚。云裳不知如何劝慰开解她,但此刻又不能不开口说话,只得捡些不要紧的说:“公主切莫伤怀难过,天不假年虽是憾事,但我想将军若是在天有灵的话,想到与公主的伉俪深情,一定会觉得欣慰。而且想必他也更希望看见公主你开心的样子。您这样伤心难过,逝者反而会不安呢。”
“是。”若有所思的一叹,“他总是喜欢看我笑的样子。”手指飞快的滑过眼角,嘴角牵起一抹笑,“自然也会希望看见我过得好。”顿一顿,定定看着云裳,“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很多事,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凶兆吉兆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那一日的雨霁天青,必然预示着你日后的平安喜乐……再怎样狂风骤雨,最后到底还是会见到彩虹不是么?”
听出她话中若有所指的那层意思,云裳微微点了点头。“是,云裳心里明白,帝君的殊遇恩宠,已是史无前例。”虽说前面有个破格升迁的丽妃,但白宸浩既没送她《凤仪图》,也没在一年之内给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锦澜若是想要劝她惜福,这话到此便可打住。——云裳偷眼看了看她,公主显然并不想止于此处。
“我相信你会珍惜。”轻描淡写的一句,锦澜眼不错珠的看她。“于私,宸浩对你是真心。于公,沐相是国之栋梁,他又极为看重你大哥的人品能力……”
语速放得很慢,渐渐切入正题。云裳屏住呼吸,水榭里除了湖水拍岸的涛声,便只有锦澜一字一顿的话语。【花;霏;雪。整。理】
“瑶华殿空位已久。虽说你也知道舒眉和我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我冷眼瞧着,终归还是觉得你更合适些。帝君和我的意思,其实都更属意由你来入主中宫。”
“公主!”云裳低头,做惶恐状站起身来,半跪下去,“妾身到底只是个年资尚浅的宫妃,虽得陛下疼惜宠爱,但决计不敢有此等痴心妄想!”
“你起来。”见她这样谨慎,锦澜反而有些不悦,“我把人都散出去单独与你说这些话,不是要你和我说什么妄不妄想,敢不敢的!”
“我只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云裳。”似是倦怠,斜倚向窗台,绣靠上织锦的牡丹花映衬着薄施粉黛的面孔,一片清透的瓷白。“我早就对你说过,宸浩对你是真心相待。你心里也该明白,如今做了贵妃,距离中宫……也就只差着那么一块砖了。做姐姐的只想你安安生生把这几步迈过去,太太平平的做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帮你。”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不想再跟你掩饰什么。当年皇祖母在的时候就说过,黎文君不会是个称职的皇后。所以实际上……某种意义上说,一直是我在担当该由皇后承责的重担。这么多年……我真的很累。再说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宸浩在前朝为了国事辛苦,后宫中却总有出不完的各种风波令他烦乱。总该有个人替他分担才是。”欠一欠身,伸手握住云裳的手,“我知道你是个聪慧内敛的女子,不爱生事,更不会主动去与人争锋——我喜欢的便是你这性子。舒眉虽性情爽直不造作,却太爱意气用事,凡事随心所欲,不会顾全大局。”婉然一叹,“一出又一出,多少年的疾风骤雨,总该歇一歇,见一见晴空了。在我看来,无论后宫还是前朝,眼下‘安稳’二字比什么都更重要。云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安稳二字的弦外之音,已如雷声般清透。元公主半是太后半是皇后的尊位注定了,后妃们本事再大,也不能从她手里翻出天去。还有,她这番话的重点哪里是在说后宫风波?摆明了是提点自己不要卷入前朝争斗里去!云裳默默听着,心下稍微一转便已了然,以他们姐弟之间的默契,想必公主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帝君的那个计划……此番话,显见的是有备而来,要敲打她。
心里明白,面上却只仍旧装傻,顾左右而言他,“公主放宽心便是,丽妃姐姐虽脾气急些,人却没有坏心。若是真有什么,云裳让着些也就是了。人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相信宫里以后不会再起什么风波的……再说,不还有公主您镇着呢么?”
“我?”轻声一哂,面露自嘲。“我虽是个公主,可公主也不能总住在宫里一辈子不是吗?”
这倒真是出乎她意料了,“怎么?公主你要搬回将军府去?帝君他不会答应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止住,“……难道您?”
锦澜看看她,面上露出一丝微微的赧然,“其实今日找你来,就是想为这件事求你呢。”
“公主言重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何来‘求’字。云裳可受不起。”
“这件事儿,还真就只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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