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悬着的心又落回肚里,踮脚退到门外,门被小心地带上。锁舌吻入锁眼,发出轻微的声响。
“睡着了。”何妈伸出食指在聚起嘴边比了个嘘声的姿势,拉着何爸坐到了沙发上。
“这事算完了?”何妈想起徐然的许诺,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七年,足够磨完他们的耐心和冲动。”何成器意味深长地呼了一口气,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安稳。
徐然那一跪,有少年意气的不服和冲动,更多的是源源不断的对何许人的爱意。
年轻人身上的鲜活气在这一跪里更添了一分责任的厚重,这让何成器也不禁对自己多年来教书育人的所传播的lún_lǐ道德产生了片刻的质疑。
当徐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的所谓“要求”时,何成器还是站在经验丰富的长辈角度发出了嗤笑。果然还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总是凭着一腔热血涌上脑子来轻易做决定,哪里来的矢志不渝和天长地久呢?
“那要不要叫许人起来吃晚饭?”何妈拿起水果刀削起苹果来。
苹果皮像一条细长的线带,垂直地落入垃圾桶里,每削出一寸总是有许多薄如蝉翼的地方牵连着,尽是看着让人惊心动魄的似断非断。
“别叫了,他现在也是闹腾累了,饿了自己会起来吃东西的。”何成器挑了个老柚子剥了起来。
“那我把这个苹果放冰箱里,等他起来吃。”何妈用保鲜膜把苹果连果盘一起套上,拉开冰箱冷藏室的门放了进去。
何许人看起来是真的因为白天的事消耗了太多的j-i,ng力,一直到何爸何妈上床睡觉都没有从睡梦中醒来。
“许人应该不会有事吧?”何妈临睡前又进了何许人的卧室查看情况,何许人呼吸平稳,睡得很安详。
“没事,他好歹是个成年人了,还能总小孩子气?”何成器安慰几句,让妻子放宽心。
何许人睡得早又沉,醒得也早。
凌晨三点,何许人被饿醒。
可一觉醒来何许人反而愈发地头晕目眩,只有饥肠辘辘的空腹还在锲而不舍地发出进食的口号。何许人赤脚走到厨房,熟练地打开冰箱门翻找着食物。
冷冻层的猪r_ou_一块块地都结了薄薄的霜,看上去像可口的糯米糕点;掏去内脏的鱼死不瞑目地被冻成一条鱼板,好像一根雪糕;冻干的柚子皮带着丰腴的r_ou_感,诱使人误认其为饼干或者吐司片……
何许人的目光游离在狭小的冰箱空间内,最后锁定了那个被保鲜膜包裹好的苹果。苹果表皮已经有了氧化的深黄,尤其是相错的切口,像是被蜜糖镀了层金边。
何许人从未觉得苹果如此美味诱人,喉头滚动,把它端了出来。
冷藏了好几个小时的苹果还是串了其他食物的味道,凉丝丝的酸甜里还窜着好几种辛辣与苦涩。
何许人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走到客厅的落地镜前看着自己。客厅里没有开灯,隔壁楼的灯光穿透玻璃窗打亮了落地镜。
何许人咬一口苹果,镜子里的自己也咬一口,沙沙的咀嚼声代替了所有的话语。
突然,镜中人的模样变成了死去的8号。何许人丢下苹果,惶恐地去触碰8号的脸,只是眼前的镜子就像一扇时空之门,将自己与8号隔离开来。
“咚”的一声,何许人的头撞破了这扇时空之门,落地镜碎了满地,每一个碎片里都困着一个自己。
“来,你用这个看月亮,是不是有很漂亮的光?”8号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何许人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玻璃,透过它看见了变红的月亮……
何妈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半夜尖叫着从床上坐起:“老公,我心里突然很慌,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何成器也听到了那阵破碎的声音,即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下床。
何许人的床铺空空如也,客厅里的何许人枕在一片晶莹中。鲜血蔓延出镜面里无数个红色的月亮,吃了两口的苹果滚落在地,像是谋害白雪公主的□□。
何许人被送到了医院抢救,自杀未遂。
何成器觉得这短短一天光y-in比以往几十年都要劳累,尤其是现在——儿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妻子躲在医院厕所偷偷哭泣,而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只能故作镇定强忍着坚强。
“许人,你快点醒过来吧……”何成器坐起身来,半倚在病床边,偷偷地抹了把眼泪。
爸爸,可能真的错了。
何许人身上还有不少的擦伤和淤青,红红绿绿的,像一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只是这条热带鱼被放了血,被放进高纬的深海里,四面八方的压力把他囚禁于黑暗中,无法逃离。
冰冷的热带鱼,存活于虚假的梦境里。
何许人手腕的伤口不深,可还是缝了好多针,看上去像老旧布偶的补丁,丑陋又违和。
为了防止伤患乱动扯坏伤口,何许人的手臂被整个地固定起来。可事实上,何许人一直昏迷着,僵硬得如同一具死尸。
医生一再表示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何许人就是不肯醒来。
他在梦里变成了被猎杀的乌鸦,不曾做过坏事却为世人所不容,无情的枪弹穿过枝叶的缝隙与自己擦身而过。他别无选择,只能不知疲倦地流亡。
何许人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知道如何去c,ao纵自己的梦境,可一直以来的压力早已使他忘记了如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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